谢清风的心头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翻江倒海。
谢虎不是在跑镖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是以金蒙国武士的身份,要和那个身形魁梧的武士进行所谓的双人对打?无数个疑问在谢清风脑海中盘旋,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当年回乡歇假的那三个月还收到过谢虎从江南寄来的信,信里说他跑镖的生意还算顺利,再过些时日就能攒够钱回大羊村歇着,当时还约着到时候他来京城要一起去喝城南那家酒馆的新酿。
可眼前这场景,哪里像是能顺利回大羊村的样子?
场中,那魁梧的金蒙武士已经摆开了架势,眼神凶狠地盯着谢虎。努尔哈连理坐在席位上,端着酒盏,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在谢清风和场中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他甚至还冲着谢清风举杯。
谢虎似乎有些紧张,双手紧紧攥着拳头,他深吸一口气也缓缓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只是在那魁梧武士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单薄无力。
“开始吧。”努尔哈连理放下酒盏,淡淡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谢清风还没来得及细想,场上就开打了。
那魁梧的金蒙武士起初似乎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退让,拳头挥出去时明显收了力道,脚步也故意放慢半拍,像是在逗弄一只被困住的兔子。谢虎显然没料到会是这般局面,紧绷的神经稍松,竟还试着出了两招。
金蒙武士嗤笑一声像是觉得戏耍够了,突然变了脸色,他不再留力,左臂如铁钳般锁住谢虎的手腕,右拳带着呼啸的风声擦着谢虎的耳际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谢虎被这股蛮力带得踉跄倒地,还没来得及爬起,对方的皮靴就已经踩住了他的后背,力道不大,却带着羞辱般的碾压。
“起来。”金蒙武士低吼一声,抬脚时故意在谢虎的腰侧碾了碾。
谢虎闷哼着撑起身子,嘴角渗出血丝,他的肋骨像是被碾断了一般,疼得他眼前发黑,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他趴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他心里清楚自己和这金蒙武士之间的差距如同云泥,继续抵抗不过是徒劳,只会招来更凶狠的殴打。
罢了,就这么认了吧,挨过这顿打,或许就能有个了断。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金蒙国的人捉来这地方挨打,这一路他都是被蒙着过来的,直到到这演武场,他看见这么多圣元朝的人才知道可能自己是被当成木桩子等着挨打了。
可能就是自己倒霉吧,跑金蒙国的镖时不幸被抓了。
谢虎正准备放弃挣扎任由对方处置时,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扫到了观礼台下方的位置。
那里,谢清风正死死地盯着他。
那一瞬间,谢虎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是清风!
虽然多年未见,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了吗?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可以被金蒙国的人打,可以被当成玩物戏耍。
可他怎么能在清风面前,像条狗一样被人肆意欺辱?
谢清风如今是圣元朝的状元郎,是风光无限的大官,出入有车马,往来皆权贵,而自己不过是个跑镖的粗人,早已不是当年在大羊村能并肩打闹的模样。
可就算如此,就算清风如今站得再高,他谢虎也有自己的骨气。若是让清风瞧见自己被人踩在脚下毫无反抗,岂不是让他也跟着蒙羞?
金蒙武士的脚还在他背上碾压,骨头碎裂般的疼痛让他几乎窒息,可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趴下!就算打不过,就算要被打死,也得挺直了腰板。
他猛地偏过头,用尽全力将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向金蒙武士的靴子,那动作微弱却带着十足的倔强。
“找死!” 金蒙武士怒吼着,抬脚就往他后脑勺踹去。
谢虎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没闭眼,反而死死盯着观礼台的方向。他看不清清风此刻的表情,却能想象出那双眼眸里或许会有的震惊与不忍。
他不要这份不忍,他宁愿清风此刻能像小时候那样,叉着腰骂自己一句“蠢死了”,也不愿让他看见自己这副任人宰割的惨状。
他想起去年冬天收到清风托人捎来的银子,还有那封信里说的 “若有难处,尽管来京城找我”。那时他笑着把银子分给了镖局里更困难的兄弟,心里想着就算混得再差,也不能去攀附清风的权势。
他有自己的活法,哪怕辛苦,哪怕平凡,也活得堂堂正正。
可现在,他却被当成了金蒙国炫耀武力的工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殴打,而他最不想让看见这一幕的人,就站在不远处。
“起......来......”谢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手臂抖得像什么似的,却还是一寸寸地往上抬。站起来,哪怕只是站一秒,也要让清风看到,他谢虎就算落了难,也没丢了当年的骨气。
他用尽全力,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
金蒙武士再次扬起的脚顿在半空,看着突然像打了鸡血般的谢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后又被戏谑取代。他倒要看看,这只快被打死的蝼蚁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谢虎晃了晃发沉的脑袋,甩去脸上的血污,突然朝着金蒙武士冲了过去。他的动作依旧笨拙,甚至因为剧痛而有些踉跄,可每一步都透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可他至少要站着。
金蒙武士轻嗤一声,侧身避开他的冲撞,顺势抬脚踹在他的膝盖上。谢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撞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疼得他浑身抽搐。
可他没有像刚才那样伏在地上,而是用手撑着地面拼命想要再次站起来。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只能隐约看到观礼台方向那道熟悉的身影,那身影像是一根标杆,支撑着他不让自己彻底倒下。
谢虎用尽全力,猛地向前一扑,抱住了金蒙武士的腿。
“还敢动?”金蒙武士被他这股不死不休的劲头激怒了,抡起拳头就往他脸上砸,随后又抬脚踩在谢虎的脸上,狠狠地碾压着,“给我趴下!”
谢虎的脸被按在冰冷的石板上,嘴角不断有血沫涌出,可他的手还在不停地抓挠着地面,指甲缝里嵌满了泥土和碎石。
他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低吼,像是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