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师学堂里藏着圣元朝步兵的阵法、骑兵的调度甚至还有各种练兵的功法,这些若是被金蒙国学了去无异于教老虎爬树,将来他们调转马头南下时,圣元朝的士兵岂不是要面对学了自家战术的敌人?
“使者怕是喝多了。”邵鸿裕放下茶杯,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陆师学堂是我朝培养将才的地方,从不接纳外邦士兵。金蒙国与我朝虽已议和,可规矩不能破。”
努尔哈连理却像是没听见,反而往前迈了两步,腰间的狼牙串几乎要扫到萧云舒的案几:“陛下!草原人最敬重强者!圣元朝的陆战厉害,我们才想学!若是陛下不允,是不是觉得金蒙国不配学?还是怕我们学了之后......”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底闪过一丝挑衅,“比圣元朝的士兵更厉害?”
萧云舒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他知道努尔哈连理明摆着就是不想让和岐国成事,若是金蒙国的请求被拒,那和岐国的水师学堂之请,自然也难成。
“放肆!”羽林卫统领按剑上前,甲胄的金属声在殿内格外刺耳,“区区外邦使者,也敢在圣元朝的大殿上放肆!”
金蒙国的随员见状也纷纷起身,作战斗状,草原人的彪悍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都坐下!”萧云舒猛地一拍案几,“圣元朝的大殿,还容不得你们放肆!”
努尔哈连理悻悻地坐下,却仍梗着脖子嘟囔:“本来就是嘛......大家都是附属国,凭什么和岐国能提,我们不能提......”
兵部侍郎气得脸色发白,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还好意思说!和岐国可没有与我国打过仗,陆师学堂的兵法,是用来保家卫国的,不是教给豺狼的!”兵部的人自从金蒙国来朝贡后,从来没有给过他们好脸色看。
当年那一战损失无数兵卒,至今抚恤金还没完全发放到位,此刻见努尔哈连理还敢提学兵法,兵部侍郎的怒火早已压不住。
兵部的李将军战死沙场,尸骨还没寒透,这群毛子居然还敢提来学他们的兵法?真是胆大妄为。
谢清风看着眼前的混乱,摇了摇头,这努尔哈连理还是跟前几年的情报一样,鲁莽无脑。
他努尔哈连理那副不服气却又不敢再发作的模样,心里忽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念头:金蒙国国主努尔哈连安向来精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鲁莽冲动,行事毫无章法,可为何偏偏派他来担任如此重要的出使任务?
这不合常理,像朝贡这种关乎邦交的大事,派遣的使者往往是能言善辩、心思缜密之辈,以便在谈判中为国家争取最大利益。努尔哈连理这样的性格,别说争取利益了,不惹出乱子就算不错了。
努尔哈连安在草原上威望极高,手段也颇为高明,当年能迅速平定他故意挑起金蒙国内部的叛乱就足以证明他的能力。这样一个人,不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难道是故意为之?
但谢清风找不到努尔哈连安这么做的动机。
谢清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茶盏,茶渍在青瓷表面留下淡淡的圈痕。
若是想试探圣元朝的底线,派个精明的使者旁敲侧击即可,犯不着让努尔哈连理这样的人来硬碰硬,惹得双方不快。若是想示好就更该派个懂礼节、会说话的,而不是这般处处点火的性子。
“难不成是内部出了分歧?”谢清风暗自嘀咕,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推翻了。以努尔哈连安平定叛乱的手腕,若真有内部反对者,早就该被清理干净了,怎会让他们在出使这样的大事上做主?
“或许......”谢清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凉茶,试图压下心头的烦躁,“他根本没什么复杂的动机,只是单纯觉得让亲弟弟来出使才能显示金蒙国的诚意?”
算了,不想了。
谢清风甩甩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到脑后,仅凭这一点也不能说明什么,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也可能是连安单纯地想让努尔哈连理胡搅蛮缠搞毁和岐国想和圣元朝的合作。
和岐国的戈丹看见努尔哈连理的无理取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带着几分愠怒:“金蒙国与圣元朝的战事刚歇怎好再提此事?我和岐国与对岸贼寇周旋多年,学水师之术是为了保境安民,与你国不同。”
“怎么不同?”努尔哈连理冷笑,“都是想偷学本事,装什么清高!”
“你......”戈丹气得说不出话,他转头望向萧云舒,“陛下......臣知道此事为难.......”
“戈丹使者稍安。”萧云舒沉声开口道,“此事关乎重大,朕需三思。”
他抬手示意戈丹落座,“今日只论风月,这话是朕说的,自然算数。来,满饮此杯。”
戈丹见萧云舒没有直接拒绝,就说明这话头还有回转的余地,但此时已经不是谈话的时机,他对着萧云舒拱手后便躬身落座。
他心中稍定,圣元朝的皇帝虽是新上位却懂得权衡利弊,那些珍珠或许不算什么,但三个深水良港对海事发达的圣元朝来说,堪比草原人眼中的水草丰美之地。
戈丹落座后眼神瞥向金蒙国那边,努尔哈连理的胡闹虽搅了局,却也让圣元朝的官员们看清了金蒙国的无礼,相较之下,和岐国的请求反倒显得更为恳切得体。
就像市集上讨价还价,旁边若有个胡搅蛮缠的买主,守规矩的那方总会更占些情理。
这倒是意外之喜,戈丹暗自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