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下,红轮照得小巷一片橘红,诡谲的戏声倏然而止,送亲的一帮人在巷口停下。
他们抬着喜庆的红轿子,前面是骑马的新郎,中间是轿夫,两侧是敲锣人,所有人脸上都画了戏容,白底红道,两只黑漆漆的眼睛从红色的口字冒出来,圆溜溜地盯着巷子里的十人看。
嘴巴涂得艳红,两侧画了两个红色的小口。
黎青辨认出来,这些人的脸上画了一个“囍”字,只是“囍”字下底中间多了一个嘴巴。
如此诡异的情景,黎青不敢妄加出声,警惕地望着对面。
新郎是一个瘦削的男人,个子不高,喜服穿在身上轻飘飘的,脸上涂抹得根本看不清五官。
双方沉寂片刻,小巷口的新郎爆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有刺客!——”
送亲队伍慌里慌张,慌忙之中敲锣声迭起,新郎骑马跑了,轿夫一哄而散。转眼间,只剩下一顶红轿子搁在小巷口。
十人:“.......”
【呼呼:笑死我了,他们是不是看统合军校的人穿得太奇怪了,所以这么害怕】
【艾德里:应该是的,作战服一身漆黑的,把人都吓跑了】
【爱研究的小萝莉:刺客?这是很久以前的年代吗?】
人一走,倒是解决了危机。
“他们是在送亲吧”,岚茵的声音从头盔底下传来。
路君年:“嗯,看架势是的”。
白古:“就这么跑了?”
慕欢:“胆子小呗”。
秋水:“他们好像是被我们吓跑的,现在怎么办?”
加文:“凉拌炒鸡蛋”。
凌零翻了个大白眼。
“我去看看轿子”,黎青率先迈步走向红轿子。
这顶轿子应该用了很多年,轿帏虽然是大红色的彩绸,缀以金色的花卉图案,低调秀丽,但颜色暗沉,边边角角的地方破损严重。
送亲的队伍都跑了,唯独轿子里的新娘动都没动,连帘子也没掀开过,明显不合常理。
“我来吧”,慕欢几步追上前说。
“不用”,黎青更喜欢自己动手,她抽出腰后的西瓜刀,用刀尖慢慢挑开轿帘,神情微紧,轿子里的新娘,会不会是第一个畸变物?
她的心中隐隐有点兴奋。
其他人严阵以待,散开在轿子的两端,只要有危险,他们就会一起围攻。
帘子挑开,里面的确坐着新娘,她盖着红盖头,左手右手各抓着一个窝窝头,吃得正香,碎屑掉到嫁裙上,落了一片。
这么多人凝视的目光没有让她丝毫动摇,她专心地啃着,右手的窝窝头已经快吃完了。
新娘的嫁衣也十分陈旧,几块地方灰兮兮的,还有一些乳白色的脏点。
黎青拿不准她在弄什么把戏,她心里烦,想速战速决,索性上前一步,一刀挑开了她的盖头。
“唔......唔??”
削瘦的少女迷蒙地瞪着双眼,嘴巴不断咀嚼,碎屑从嘴角掉落,这女孩看样子十五六岁,却是一脸迷茫。
看什么都一脸新奇的样子。
黎青在她漆黑水亮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齐耳短发的女人。
“唔?”
少女新娘歪歪头,不知道害怕似的,一边看着黎青,一边吃窝窝头。
“傻子?”,慕欢支着下巴。
“有点像”,岚茵保持警惕的观望态度,鞭子握得紧紧的。
黎青垂眸看少女的裙摆,窝窝头的碎屑跟着少女的动作抖动,要判断她是不是畸变物,很简单。
黎青倏然抬刀架在少女新娘的脖子上,眸光冰凉,“说,你是不是畸变物”。
【甜甜:阿勒?】
【可爱多:这么突然的吗?我还没准备好(扭捏)】
【艾德里:畸变物难道会承认自己是畸变物,蠢】
其他人被黎青吓了一跳,连忙劝阻,“不一定是畸变物,万一是原住民”。
“是啊是啊,看她不像啊”
黎青一个眼神刀过来,所有人噤声。
刀依旧横亘在少女的脖颈上,刀刃锋利,划出一道浅红的口子,少女轻轻嘶了声,皱着眉头,手里窝窝头都不往嘴边送了。
“说话”,黎青冷眼看着她。
少女委屈地瘪嘴,“唔~呜呜呜”。
她开始哭了,逐渐察觉到脖颈上的疼痛,演变为嚎啕大哭。
黎青语塞片刻,不知道这是什么发展。
一阵马蹄声噼里啪啦传来,黎青抬头一看,对面的青石街道出现一队人马,正在逼近。
她一眼就看到了刚才逃窜的新郎,他正狼狈地跟在官兵后面,惊慌地看着黎青,欲哭无泪地对旁边高大的男人叨叨说着。
“刺客就在那里!”
“我今天结婚啊,冲撞了月老,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在场的人耳力不差,加上新郎离得不远,听得一清二楚。
“拿下!”,为首的官兵一声喝令,所有骑马的捕头冲向这边,足有二十多人。
这么多人,原住民必然占多数,畸变物是否存在其中难说。杀了他们有违军校原则。
“撤!”,黎青当机立断。
所有人跟着撤离,很快把官兵甩在后面。
望着他们远远离开的背影,官兵的头子宋河压下眉眼,他的脸上眼角横贯一道刀疤,右眼泛着浑浊的蓝白,是抵抗飞鸟国的强敌时落下的旧伤。
“有女人”,宋河眯起眼睛,“还是正常的女人”。
赵五就是新郎,他今天娶的是第七房妻子,一路大喊大叫加报信,把他累得不轻,趴在马头上喘息。
闻言,他望望消失在街巷的背影,侧头对宋河讨好地说,
“大人,有好几个女人呢,您喜欢讨一个做妻子,剩下的做小妾,日子美滋滋啊”。
宋河冷呵一声,“不劳你为我操心,你早点去拜堂吧,过了吉时,交不出来这个月的孩子,你就等着上战场吧”。
赵五脸色一变,连忙招呼着原来的轿夫和敲锣的人,一股脑涌到轿子边,抬起红轿子,继续浩浩荡荡地送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