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卷上的\"月蚀之夜,归墟见\"像一根烧红的铁针,扎得赵轩眉心发烫。
离开五庄观的第七日,三人已深入洪荒北域,这里的天空总蒙着层青灰色雾气,连日光都像浸在浊酒里,浑浑噩噩地往下淌。
\"前面那片断墙,有古怪。\"银月忽然顿住脚步,指尖的红绳在风里一跳一跳。
她本是阴癸派残魂重塑,对天地间的诡谲气息最是敏感。
赵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半里外的山坳里,几截青黑色石墙斜插在荒草中,墙身上爬满暗红色藤蔓,那些藤蔓竟不是向高处生长,而是全部朝着墙根的方向蜷缩,像是在躲避什么。
红云把肩上的酒坛往胳膊里拢了拢:\"俺前日在东边山涧喝水,听老龟说这带百十年前闹过血灾,整座寨子的人一夜之间没了踪影。\"他话音未落,赵轩已当先走了过去——破妄眼在他眼底流转,石墙缝隙里若隐若现的暗纹,正是新势力惯用的\"九幽冥火\"符文。
\"是中转站。\"赵轩指尖划过石墙,暗纹被他以真气震开,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刻痕,\"他们用活人生魂祭墙,这些纹路能屏蔽天机。\"银月嗤笑一声,袖中滑出半柄匕首,正是清薇仙子赠的\"蚀骨\":\"倒省得我们慢慢找,直接拆了便是。\"
三人刚踏进废墟中心,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发出\"咔\"的轻响。
赵轩眼疾手快拽住银月后领往后一扯,就见方才站的位置裂开道缝隙,无数根骨白尖刺\"咻咻\"窜出,刺尖还滴着幽绿毒汁。
红云扛着酒坛往前一挡,那些尖刺扎在坛身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原来他这十坛醉仙酿,早被他用先天木灵之气温养得比玄铁还硬。
\"好个机关阵。\"赵轩拍了拍红云肩膀,目光扫过四周。
废墟正中央有座半塌的祭台,台角堆着半腐的兽皮,他走过去翻了翻,竟从兽皮下摸出本裹着油皮的日记。
日记纸页发黄,字迹却清晰如昨:\"七月十五,月蚀夜,主上要开黑暗森林的门。
我跟着三长老去送血祭,看见林子里的树......那些树的叶子,分明是人的指甲......\"
\"啪!\"
风声骤紧。
赵轩本能地将银月和红云往旁一推,一道漆黑掌风擦着他耳际劈在祭台上,整座石砌祭台瞬间化作齑粉。
\"赵轩,你倒是比上次更能跑了。\"阴恻恻的笑声从废墟外飘来,九幽魔尊踏着满地碎石走了进来。
他披散的长发里缠着数根白骨,左脸爬满青紫色咒文,正是上次被赵轩用地书破了幻术留下的痕迹,\"新势力的老巢,是你能查的?\"
银月旋身挡在赵轩身侧,蚀骨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老东西,上次被打成丧家犬,这次带够棺材板了?\"她话音未落,九幽魔尊已暴喝一声,周身腾起黑色火焰——那火焰竟不往空中窜,反而像活物般贴着地面蔓延,所过之处,荒草瞬间枯焦,连空气都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小心!
这是九幽冥火,专烧神魂!\"赵轩抽出腰间铁剑,地书在怀中发烫。
他记得镇元子说过,这书能破虚妄,此刻书页自动翻到某一页,一道青黄光芒裹住三人,幽冥火撞上来时果然弱了三分。
红云趁机抡起酒坛砸过去,醉仙酿的香气混着先天灵气散开,竟将幽冥火逼出条缺口。
战斗持续了半柱香。
九幽魔尊的攻势越来越猛,他似乎摸清了地书的规律,每次攻击都挑在青黄光芒最弱的刹那。
赵轩额角渗出汗珠,眼角余光瞥见银月的红绳发饰被火焰烧得焦了边,红云的酒坛也碎了三个——再拖下去,三人必败。
\"看他左手!\"赵轩突然大喝。
方才破妄眼扫过,九幽魔尊每次出杀招前,左手小指都会不可察觉地蜷缩半寸。
银月立刻心领神会,蚀骨匕首化作一道银光直取那处;红云掰碎最后一坛醉仙酿,酒液混着灵气如暴雨倾盆;赵轩握紧地书,书页翻得\"哗哗\"响,一道金光裹着铁剑刺向魔尊心口。
\"噗!\"
铁剑刺穿了九幽魔尊的左肩。
他发出一声兽类般的嘶吼,转身就要逃。
赵轩哪里肯放,地书往空中一抛,书页化作漫天金蝶,将魔尊退路封得死死的。
银月的匕首擦着他右耳划过,在脸上添了道血痕;红云的木灵之气缠上他双腿,像无数根藤蔓般往地下拽。
\"你们......你们会后悔的......\"九幽魔尊咬牙甩出一枚黑玉令牌,转身撞碎废墟围墙消失不见。
赵轩接住令牌,只见上面刻着扭曲的树纹,与日记里\"黑暗森林的树\"描述如出一辙。
\"这是......\"银月凑过来看,指尖刚碰到令牌,令牌突然泛起幽光,远处的山雾竟开始旋转。
三人抬头,原本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何时罩上了层暗红色,月亮缺了一角,像被谁咬了口的血饼——月蚀,要开始了。
山风突然变了方向,卷着腥气往西北方吹。
赵轩望着西北方翻涌的黑雾,听见风里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无数指甲刮过树皮,又像是谁在极远处低笑。
\"黑暗森林......\"他握紧令牌,树纹在掌心烙下淡青色印记,\"该去会会了。\"
银月整理着发间残损的红绳,忽然轻笑:\"我倒要看看,这林子能有多黑。\"红云摸出最后半坛酒,仰头灌了一口:\"俺这酒,正好给林子添点热乎气。\"
西北方的黑雾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像是无数棵大树同时舒展枝桠,又像是某种蛰伏已久的存在,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