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法庭上的沉默
商氏集团首席律师郑明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法庭顶灯刺眼的白光。他走向法官席的步伐稳健有力，皮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笃定的声响。
\"法官大人，我方提交的医学报告显示，被告商司瀚先生因脊髓L1-L3节段永久性损伤导致的神经病变，已引发器质性精神障碍。\"他翻开文件夹的动作像在展示艺术品，\"这是哈佛医学院威尔逊教授的评估结论。\"
投影屏亮起的瞬间，暖暖不自觉地绷直了脊背。画面里，商司瀚在季度董事会上突然左手痉挛，骨节嶙峋的手指打翻了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在财务报表上洇开一片刺目的污渍。镜头特写里，他琥珀色的瞳孔涣散失焦，像是被困在某个遥远的噩梦里。
\"此外，\"郑明点击遥控器，\"过去三个月，被告出现幻听、失语等典型症状...\"
暖暖的指甲陷进掌心。旁听席角落里，季风正低头飞速敲击笔记本电脑，而李克的手已经按在了紧急通讯器上。被告席上的商司瀚却依然保持着雕塑般的姿态，黑色西装衬得他肤色近乎透明，只有领带上一枚不起眼的蓝宝石领针微微闪着光——那是暖暖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
当她目光下移，发现他轮椅扶手下露出的一截苍白手腕正在细微颤抖，指间死死攥着那枚修补过三次的草莓发卡时，喉咙突然像被什么哽住了。
365夜的守护
\"我方申请提交新证据。\"
暖暖站起来时，丝绸衬衫的后背已经汗湿一片。她接过秦悠悠递来的U盘，指尖相触时才发现闺蜜的手同样冰凉。
大屏幕画面切换成卧室监控，时间显示为去年冬季的某个深夜。镜头有些晃动，像是从某个隐蔽角度拍摄的。
凌晨3:17，房门无声滑开。商司瀚的轮椅碾过加厚地毯，在床边停下。监控红外模式里，他左手的轮廓泛着不正常的红热——这是神经炎症发作的特征。那只手在空中悬停了整整七秒，才小心翼翼地勾起滑落的羽绒被，一寸寸掖进暖暖肩窝。被角被折叠成精确的45度角，刚好能盖住她裸露的手臂又不妨碍静脉留置针。
\"请注意右下角数据。\"暖暖的声音在法庭回荡。画面角落跳动着实时监测数据：左手血氧89%，肌电图显示尺神经异常放电。温玉在后排无声地摇头——这数值连维持基本抓握都困难。
凌晨4:02，输液报警器即将响起的前一秒，商司瀚已经调节好了滴速。他左手食指轻触输液管，又立即缩回，像是怕冰到自己。调整后的滴速恰好是医嘱规定的上限值，既能保证药效又不会让她手臂胀痛。
凌晨5:45，一缕头发粘在暖暖汗湿的额角。商司瀚的左手抬到一半突然痉挛，他立即用牙齿咬住手腕强迫肌肉放松，等颤抖平息后才继续动作。当指尖距离她皮肤还有三厘米时，窗外突然传来早班车的鸣笛。他像被烫到般缩回手，轮椅急退时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
监控突然切到俯视角度——原来天花板烟雾报警器里还藏着第二个摄像头。从这个视角能看到，飞溅的玻璃碎片全部落在了轮椅范围内，最近的离暖暖垂落的手还有二十公分。
\"这段监控，\"暖暖点击平板，\"是过去365天里最普通的夜晚。\"
精准的温柔
郑明突然拍案而起：\"法官大人！这些病态的监护行为恰恰佐证了我方观点！\"
他快步走向证人席，皮鞋在地面刮擦出刺耳的声响。\"正常人会在深夜反复确认伴侣的呼吸？会计算输液滴速到小数点后一位？\"他猛地转身指向屏幕，\"这分明是强迫症伴发偏执妄想的精神病性症状！\"
暖暖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深吸一口气，将画面放大到极致：\"请各位注意被子与锁骨的距离。\"
逐帧播放的监控里，商司瀚每次整理被褥时，手指都会在距离她锁骨胎记三厘米处诡异地转向。有次暖暖翻身导致胎记暴露在外，他竟然用左手艰难地操纵轮椅去衣帽间取了条丝巾，隔着布料完成调整。
\"医学上，这称为'痛觉回避'。\"温玉不知何时站到了证人席，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神经刺激仪，\"患者会本能避开可能引发疼痛的记忆载体。\"他调出平板里的三维建模，\"商先生的脊髓损伤导致c类神经纤维异常，而文小姐的胎记区域恰好...\"
法官突然打断：\"这能证明什么？\"
\"证明他比在场任何人都清醒。\"暖暖打开最后一段视频。画面里商司瀚正在书房批阅文件，左手以每分钟三次的频率抽搐。但当监控时间跳到3:33分——暖暖夜班回来的时间——那些抽搐突然停止。他用颤抖的手扣好松开的袖扣，又理了理衣领。
李克适时呈上文件夹：\"这是同期商氏集团的财报，净利润增长37%。\"他指向签名栏，\"所有重要文件都是商总在这种状态下签署的。\"
旁听席突然传来抽气声。暖暖回头，看见商子骞正死死盯着屏幕角落——某帧画面里，他白大褂的口袋露出半支蓝色药剂。
脆弱与强大
休庭铃响起时，商司瀚的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内侧。那里刻着一行小字：\"给暖暖的退路\"，每个笔画都深得能容下一粒米——是他用裁纸刀一点点刻出来的。
暖暖蹲下来整理他的西装下摆，突然发现他无名指上的旧伤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那是上周神经痛发作时，他生生咬穿了自己手指。此刻疤痕边缘又渗出血丝，显然是被他自己掐的。
\"疼吗？\"她轻声问，指尖悬在伤口上方不敢触碰。
商司瀚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个简单的否认动作让他后颈的植入式神经调节器亮起红灯——温度过高的警报。
季风突然从侧门闪入，把平板电脑塞到暖暖手里。屏幕上是一段药房监控：凌晨两点，商子骞用主控卡打开特殊药品柜，将商司瀚的神经阻滞剂换成普通生理盐水。日期正是董事会失控事件前一天。
\"媒体已经准备好了。\"季风压低声音，\"但要等判决后...\"
轮椅上的男人突然抬手。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但手指最终稳稳落在了暖暖的嘴角——那里有个结痂的咬痕，是昨晚他幻肢痛发作时不小心伤的。
法庭工作人员开始清场。商子骞经过时，轮椅突然横移半步，精准碾在他擦得锃亮的皮鞋上。商司瀚抬头露出今天第一个微笑：\"抱歉，手抖。\"
回程的迈巴赫里，暖暖数着他的呼吸频率给温玉发消息。后视镜映出商司瀚假寐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只有她知道，毯子下他的左手正死死攥着那个草莓发卡，金属齿已经刺破掌心。
而此刻的商氏大厦顶层，秦悠悠正将一枚微型摄像头嵌入商子骞办公室的蝴蝶标本展柜。标本标签上写着\"蓝翅蝶，2013.7.15采集\"——正是灵梧车祸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