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在颤抖,血花在绽放。
当三支陇西边骑凿开拒马阵的刹那,三万阆军就像是暴风雨中的孤舟,瞬间被撕成无数碎片。
最前排的盾牌手甚至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被呼啸而来的战马撞得骨骼尽碎、长枪手更是绝望无比,尚未出枪,空中落下的死尸就将他们砸翻在地,紧跟着被数以万计的马蹄一踩而过。
何人能活?
铁蹄之下,寸草不生!
“砰砰砰!”
“嗤嗤嗤。”
鲜血染红了雪地,凄惨的哀嚎声甚至淹没了战马的轰鸣与骑兵的怒吼,浓浓的绝望弥漫在所有阆军心头。
一场溃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正面战场,还有两支骑军在迎面对冲,一方满目玄甲,在茫茫白雪中急速推进,一方尽披青甲、人多势众。
上万马蹄将白雪踩得翻溅,露出了冻僵的泥地。
哀嚎声落在南宫彻的耳中,令这位主帅的脸色越发阴沉,他很清楚,三万步卒没了。如今唯一的机会就是杀了洛羽,扭转败局。
玄武军前,硕大的帅旗迎风而立,指引着全军冲锋的方向,人人面色悍然。
两军临阵,南宫彻甚至能清晰地看见洛羽的面庞,怒声嘶吼:
“洛羽,本将与你势不两立!”
长枪在手,洛羽冷笑一声:
“你我本就是滔天血仇,放狠话又有何用?”
“吃我一枪!”
两匹战马几乎同时暴起前冲,洛羽俯低身形,枪尖划出一道银弧,在雪地上挑起一溜冰渣。南宫彻怒吼着挺枪直刺,枪未至,凛冽的劲风已掀开洛羽额前散落的黑发。
将门之家、领兵主帅,南宫彻的武艺自然非同一般。
“铛!”
两杆铁枪在半空相撞,火星迸溅。洛羽手腕轻旋,枪杆十分灵巧地贴着对方兵器下滑,而后突然上挑,正中南宫彻的护心镜。不过护心镜坚硬无比,枪尖并未破甲,只是震得他闷哼后退,长枪险些脱手。
“如此枪法,可有些配不上南宫家的名号了。”
洛羽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令南宫彻勃然大怒:
“找死!”
“喝!”
南宫彻双臂握枪,使出浑身力气狠狠砸向洛羽的胸膛,枪势迅猛无比,若是正中,轻则吐血、重则毙命。可洛羽却轻飘飘地一扭身形,侧身一躲,枪杆顺势从斜侧一拨,将凌厉的一击当场弹开。
“这才像样嘛。”
洛羽活动了一下筋骨:“没辱没南宫烈的名声。”
“狂妄!我誓杀汝!”
两马交错而过,南宫彻恶狠狠地瞪了洛羽一眼,如果眼神可以吃人的话,现在洛羽连渣都不剩了。
“砰砰砰!”
“噗嗤噗嗤!”
“啊啊!”
同一时间,两座骑阵狠狠相撞,刹那间便是血花飞溅,死尸遍地。
只见玄武军的精骑们长矛迭出,精准狠地捅入阆军骑卒的胸膛,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枪却角度刁钻、力道十足,仅仅一个接触便有数百骑坠马毙命,前排锋线像潮水一般被玄武军撕裂,哀嚎遍野。
一万对五千又如何?照样是摧枯拉朽般的击溃战。
南宫彻傻眼了,难道说陇西边军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吗?
洛羽狞声怒喝:
“今天就用你南宫彻的命,祭奠葬天涧战死的五万将士!”
……
“杀啊!”
“铛铛铛!”
“将军有令,斩杀景霸景淮者,赏千金!”
中军大营的战斗格外激烈,蒋波在偷袭左威卫的手之后迅速分兵半数,赶赴中军与元阳合兵一处,近万叛军将此地重重围住,拼了命地向里冲杀。
他们很清楚斩杀皇子是何等泼天之功,士兵们都杀红了眼。
景霸就算再骁勇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被逼无奈只能且战且退,往西撤了七八里,好不容易护着景淮逃到了中军后营,但也就只能逃到这了,因为叛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再无逃生的可能。
后营的地势还很奇怪,安扎在一片盆地之中,三面皆有微微隆起的土坡,只有一面可供大军出入,叛军只需要将出入口堵住,营中一个人也别想逃。
也就是说两位皇子逃进了一处绝地。
“该死的!”
景霸的战马已经在半夜的厮杀中被敌军活活捅死,现在只能持戟步战,在混乱的战场中来回冲杀,鲜亮的甲胄早已被鲜血染红。
三名叛军目光狰狞地扑向景霸,长枪袭来,方天画戟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几乎是瞬间划开了三人的咽喉,三人浑身一颤,目光绝望,捂着咽喉极为凄惨地倒在地上。
“保护六皇子!”
景霸一边杀敌一边怒吼,嗓音嘶哑,反手一戟捅穿从侧面袭来的敌兵,铁戟贯穿胸膛的闷响被四周的喊杀声淹没。那敌兵手中的长矛距离景淮只有寸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叛军如潮水般涌来,景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叫一个气啊,从开战至今自己似乎多次被围,主动带兵出战,兵败被围,行,我认了!我不出战了还不行吗?
结果守在中军大营也能被围!这叫什么事啊!
“妈的,杀!”
景霸越想越气,突然暴喝,方天画戟化作一道银龙,当先挑飞一名持盾敌兵,继而横扫,将另外两人的腰腹齐齐切开。肠子流了一地,那两人一时间还未死透,发出一声声非人的嚎叫。
“来,还有谁!”
景霸横戟身前,嘶吼道:
“让我看看,还有谁不怕死!”
宛如杀神的他还真唬住了叛军,一时间无人敢上前。
“三殿下果然神勇无比,在下佩服。”
元阳缓步从人群中走出,狞笑道:
“可这里是战场,靠一人武艺可没法保住你们两兄弟的命!”
“实在不行就降了吧。”
蒋波也迈前一步,面带讥讽:
“南宫将军交代过,只要二位愿降,保你们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放屁!”
景霸怒目圆睁:
“本殿乃是大乾三皇子,岂可降反贼!就算是死,我也得砍了你二人的狗头!”
“哈哈哈,死到临头还嘴硬。”
元阳仰天大笑:
“看来只能将两位的人头砍下,送去天启城了。”
“元将军高兴得太早了吧。”
景淮从重重护卫中走出,目光冰冷:“谁胜谁负,可还不一定。”
“咳咳,咳咳。”
说完他就轻咳了几声,天寒地冻的,虚弱的他还真顶不住。
元阳目露鄙夷:
“一个病殃殃的废物也敢放狠话,大乾朝真是没人了。”
“你找死!我杀了你!”
景霸破口大骂,刚欲挺枪前出,就被景淮一把拽住:
“皇兄稍安。”
“咳咳。”
景淮抬头盯着元阳:
“此战部署精妙,却处处被伏击,应该是你元将军泄露了军情吧。”
“哼,那是自然。”
元阳冷笑一声:
“否则两位殿下怎么落得如此地步?”
景淮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
“三天前,右威卫负责攻城,多次攻上城头与叛军近身肉搏,你麾下亲兵王五蛋趁机混入城中,传递消息,而后又在第二天的攻城战中撤回营中,带来了南宫彻的军令。
对吗?”
刚刚还在大笑的元阳瞬间呆滞,眼神像是见了鬼一般:
“你,你怎么知道!”
“呵呵。”
景淮诡异一笑:
“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一开始连战连败,是因为你多次泄露军情给南宫彻,就连青岚山一战,蒋波也是故意被你俘虏,而后又被你故意放走。
没错吧?”
两人目光呆滞,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了:
“你,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呵呵。”
景淮环视四周土坡,嘴角勾起:
“两位猜猜,我为何要带着兵马逃入如此绝地?”
两人下意识地扫了四周一眼,虽然土坡上空无一物,但却有一股不安直冲天灵盖。
“嗖嗖嗖!”
异常低沉的嗡鸣声陡然传入他们耳中,元阳与蒋波茫然抬头,刹那间面色煞白。
密集如蝗虫般的箭矢腾空而起,遮天蔽日,一道朗笑声回荡全场:
“陇西第一军,久侯诸位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