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深夜，当颜夏又一次在台灯下计算家庭开支时，发现加上补助金，他们的钱可以多撑半年了，她长舒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就在这时，她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悄悄打开门，她看到颜冬正蹑手蹑脚地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鼓鼓的塑料袋，借着月光，颜夏看清了里面的东西，空瓶子和废纸板。
\"冬冬？\"她轻声叫道。
颜冬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塑料袋掉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响声。
\"我...我只是...\"他的声音颤抖着。
颜夏走过去，拉起弟弟的手。
那双手上满是细小的划痕和污渍，指甲缝里嵌着黑线，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最近颜冬的作业质量下降，为什么他总是看起来很疲惫。
\"你每天放学后...去捡废品？\"她问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平静。
颜冬的眼泪夺眶而出：\"李明浩说看见你在便利店打工...他说你骗我说是晚自习...\"
他抽泣着，\"我不想你那么辛苦...废品站的爷爷说一公斤塑料瓶能卖两块五...\"
颜夏把弟弟紧紧搂在怀里，泪水无声地流下，他们就这样在月光下相拥，谁都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是周六，颜夏比平时醒得早，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颜冬床边，看着他熟睡的脸，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她注意到他的嘴角有一块结痂的伤口，可能是捡废品时不小心划伤的。
厨房里，颜夏拿出周姨教她的本事，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金黄的煎蛋、热牛奶和烤得恰到好处的面包，当她把食物端上桌时，颜冬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哇！\"他瞪大眼睛，\"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颜夏微笑着摇头。\"不是。\"
她递给弟弟一杯牛奶，\"只是...我们以后一起面对困难，好吗？不要再瞒着我去捡废品了。\"
颜冬低下头，用叉子戳着煎蛋：\"那你也不要去便利店打工了。\"
颜夏沉默了一会儿。\"我可以减少到每周三次。\"
她妥协道，\"但你要答应我，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成交！\"颜冬伸出小拇指，颜夏勾住它，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们常玩的拉钩游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他们异口同声地说，然后相视而笑。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颜夏打开门，看到周姨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新鲜的蔬菜和肉类。
\"我想着今天教你们包饺子...\"周姨的话戛然而止，她看到了桌上丰盛的早餐和颜夏红肿的眼睛，\"发生什么事了？\"
颜夏还没回答，颜冬就跑了过来：\"周阿姨！我姐姐做的煎蛋可好吃了，你要尝尝吗？\"
周姨的目光从颜夏脸上移到颜冬手上细小的伤痕，再移到角落里那个还没来得及丢掉的、装满废品的塑料袋，她的眼睛湿润了。
\"好啊。\"她轻声说，\"不过先让我把东西放进厨房，今天...今天我们做顿大餐。\"
当周姨走进厨房时，颜夏注意到她偷偷抹了抹眼角。
她跟进去帮忙，看到周姨从袋子里拿出一张照片，小心地贴在冰箱上，那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约莫十五六岁。
\"我女儿，\"周姨轻声解释，\"我想让她...看看你们。\"
颜夏没有问为什么是\"看看\"而不是\"认识\"，她只是点点头，拿出面粉开始和面。
阳光透过厨房窗户照进来，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恍惚间，那影子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完整的家庭。
信封上的大学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颜夏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手指微微发抖，今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而这份录取通知书无疑是命运给她的最好礼物，如果不是那个刺眼的数字的话。
\"学费：人民币6800元\/学年\"
她反复读着这一行，仿佛多看几遍数字就会变小。
风吹动她手中的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远处传来孩子们放学回家的笑声，但她充耳不闻，全神贯注地在心里计算着。
存款还剩两万三千元，加上每月的补助金，如果她继续便利店的工作，再找一份家教...数字在脑海里跳来跳去，却怎么也算不够。
最致命的问题是，如果她去上大学，谁来照顾颜冬？
\"姐！我回来了！\"颜冬的声音由远及近，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书包在背后一颠一颠的，\"你看！我数学考了九十八分！\"
颜夏迅速把录取通知书塞进怀里，挤出一个笑容：\"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颜冬歪着头看她。
\"你怎么坐在外面？\"他的目光落在她怀里露出的信封一角，\"那是什么？\"
\"没什么。\"颜夏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进去吧，我给你热饭。\"
晚饭是昨天的剩菜和新鲜煮的米饭，颜冬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述学校里的趣事。
颜夏心不在焉地应着，思绪却飘到了远方，大学校园会是什么样子？宿舍、图书馆、实验室...这些对她来说只是电视里的画面。
\"姐？\"颜冬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都没在听。\"
\"对不起。\"颜夏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周阿姨明天要来家访。\"颜冬撇撇嘴，\"她让我告诉你别忘了。\"
颜夏点点头，周姨现在是社区儿童福利主任，每月都会来检查他们的生活状况，上次家访时，她提到颜夏即将成年，按规定不能再作为颜冬的监护人。
\"我吃好了。\"颜冬放下碗筷，\"我去写作业。\"
颜夏收拾着碗盘，听见弟弟在房间里翻找东西的声音。
水龙头流出的水冰冷刺骨，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刷洗着，直到一张纸从她口袋里滑落，被水浸湿了一角，她才如梦初醒般关掉水龙头。
录取通知书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颜夏小心翼翼地用毛巾吸干水分，然后把它夹在课本里压平，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周阿姨？\"颜夏打开门，惊讶地发现来访者比约定时间早了一天。
\"是我。\"周姨微笑着举起一个蛋糕盒，\"生日快乐！我记得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
颜夏愣住了，她自己都差点忘了这个日子。
蛋糕是简单的奶油水果蛋糕，上面写着\"颜夏成年快乐\"，颜冬兴奋地帮忙点蜡烛，坚持要姐姐许愿。
\"许个大的！\"他眼睛亮晶晶的，\"成年愿望一定会实现！\"
颜夏看着跳动的烛光，闭上眼睛，她该许什么愿？上大学？让弟弟有个温暖的家？还是...父母能够回来？她默默地想：希望冬冬永远快乐。
吹灭蜡烛后，周姨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这是我和林老师一起送的。\"
里面是一部二手手机，但保养得很好。\"知道你不喜欢接受贵重礼物，\"
周姨解释道，\"但你现在是成年人了，需要一部像样的手机，我的旧手机也该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