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京的官道被积雪压得泛白，马车铁蹄碾过冰面时发出细碎的裂响。
舒瑶坐在车厢里，指尖摩挲着怀中瓷瓶的纹路，清灵汤的温度透过狐裘渗进皮肤，像块烧红的炭——这是她和石宇在雪线之上熬了七日，用寒冰草、赤焰花和三滴雪猿泪才配成的解毒圣药，能解敌军新制的“蚀骨散”。
“吱呀”一声，车帘被风掀起道缝隙。
她瞥见石宇的玄色战马就在左侧，铠甲上的冰碴随着动作闪着冷光，像撒了把碎星。
这让她想起雪崩那日，他抱着她往岩隙里钻时，后颈被冰砾划出的血痕——现在该结痂了吧？
“啪嗒。”药典掉在膝头。
舒瑶低头，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现代毒理学笔记：“迷幻类毒物多含曼陀罗碱，遇薄荷脑可中和；神经麻痹类需用乌头碱拮抗剂……”敌军半月前在边境投放毒雾，三千守军七窍流血而亡，她必须在进京前想出批量制解毒剂的法子。
可古代药材有限，清灵汤的十八味药里，雪猿泪只有皇室秘库才有存货，若真要普及……
“啾——”
一声鸟鸣穿透寒风。
舒瑶的手指突然顿住。
这鸟鸣比寻常山雀尖了三度，尾音还带着不自然的颤。
“不对劲，停！”车外传来石宇的暴喝，马蹄声骤止。
舒瑶掀开车帘的瞬间，看见前方树林腾起淡绿色烟雾，像团被风吹散的絮，正顺着风向马车涌来。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这是曼陀罗花熬煮的迷幻雾，吸多了会看见至亲血溅眼前，失了神智任人宰割。
“醒神散！”她反手扣开药囊暗扣，指尖蘸了药粉扬向空中。
浅青色药末与绿雾相撞的刹那，腾起滋滋轻响，绿雾竟像被火烤的冰，肉眼可见地稀薄下去。
“用湿布捂口鼻！”她转头对车外护卫喊，余光瞥见石宇已横剑挡在马车前，铠甲下的肌肉绷成铁线。
“调虎离山。”舒瑶咬着唇喃喃。
话音未落，左右树林传来枝叶断裂声，十二道黑影如夜枭扑下，两把短刀直取她咽喉——他们竟算准了她会探身！
“小心！”石宇旋身挥剑，金铁相撞的脆响里，短刀擦着舒瑶鬓角飞过，割断三缕青丝。
她踉跄后退，后腰撞上车厢木栏，怀里的瓷瓶硌得生疼。
不能让药丢！
她迅速从袖中摸出两枚青灰色药丸，咬碎舌尖逼出三分清醒，扬手掷向左侧三人。
“噗。”药丸落地炸开紫色烟雾。
为首的黑衣人吸了两口，突然踉跄着扶住树干，手臂像灌了铅似的垂下去。
舒瑶心口一松——这是她用乌头根和马钱子配的断脉粉，能让神经传导慢半拍，够石宇解决他们了。
“找死！”石宇的剑划出银弧，前两个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咽喉已绽开血花。
第三个举刀要刺，却被断脉粉滞了动作，剑刃直接捅进他肩胛骨。
“说，谁派你来的？”石宇一脚踹翻那人，剑尖抵住他喉头。
黑衣人突然咧嘴笑了，血沫混着黑液从嘴角涌出。
舒瑶瞳孔一缩，扑过去掰开他下颌——舌头发紫，是吞了毒囊。
她翻他袖口时，一张染血的密令掉出来，上面用朱砂写着：“务必夺清灵汤方，若败则毁之——白。”
“白……白衣先生。”舒瑶指尖发颤。
半年前边境毒雾案、三月前太医院投毒案，都是这个藏头露尾的“白衣先生”搞的鬼。
原来他早盯上了清灵汤，连他们归京的路线都摸得清楚。
“走！”石宇将她拽上马车，“回驿站换路线，这些人只是探路的。”他翻身上马时，铠甲上的血珠溅在雪地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驿站的火盆烧得噼啪响。
舒瑶将密令投进火里，看着“白”字在火焰里蜷成灰。
石宇靠在门边擦剑，剑锋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他们能摸到路线，说明京里有内鬼。”
“所以清灵汤必须更快普及。”舒瑶摊开药典，蘸着茶水在桌面写简化方。
原本需要文火慢熬的雪猿泪，她用五倍量的寒蝉蜕替代；赤焰花太贵，就加三钱花椒籽提温。
“这样战地医官用行军锅就能煮，半柱香出药。”
石宇凑过来看，指尖点在“寒蝉蜕”上：“我让亲卫去城外接应，明日破晓前必须出城。”他的声音低得像闷雷，“再晚，白衣先生的后手该到了。”
窗外的夜风吹得窗纸簌簌响。
舒瑶收拾药囊时，摸到最底层的小瓷瓶——里面是她偷偷留的清灵汤原液。
她望着石宇映在墙上的影子，突然想起前世手术室的无影灯，想起今生雪崩时他说的“我带你出去”。
这次，他们要带回去的不只是药，是一张能掀翻所有阴谋的网。
“睡半个时辰。”石宇将披风盖在她肩上，“我守着。”他转身时，铠甲擦过桌角，发出轻响。
舒瑶闭眼的瞬间，听见他在门外低声吩咐亲卫：“把驿站周围五里地的暗桩全拔了。”
而在京城某处深宅，檀香缭绕的密室里，穿月白锦袍的男子捏碎手中茶盏。
碎片扎进掌心，血珠滴在案上的密报上，将“清灵汤未失”几个字晕染成暗红。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嘴角勾起冷笑：“舒瑶，你以为带着药回来就能赢？”
“去告诉左相，”他对着阴影里的人说，“该让太医院那位‘神医’，给归京的钦差医药官准备份‘大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