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开始接受钱益的治疗之前，他就推测出陆钊的众多疑点。
那个研制出假死药的人，当初被陆成康救下，没有去得多远，就藏匿在邛州。
这么多年，那人一直为陆家所用。
前世中秋夜，陆钊私自带了烟儿上观云楼，那时他便猜到陆钊对烟儿有那种心思。
所以第二日他便寻了由头让陆钊去邛州调查竹磬楼一事。
也就是在那时候，陆钊查出来邺王和竹磬楼与北狄勾结的事……
再后来呢。
陆钊回来后，最后一次扮成如妃，为了拿到太后手上和邺王之间的信物。
那时陆钊受了伤，在御花园和烟儿遇上，送了烟儿一根簪子。
他大发雷霆，怒斥陆钊和后妃走得太近，彻底不再让他在后宫出现。
但就是那之后不久开始，烟儿染了风寒。
一开始她病得越来越重，不论换多少太医得到的论证都是风寒，后来渐渐好了一些，但是他出征第三天，她就病逝了。
再后来，陆钊告假，说是在邛州受重伤一直未见好。
他那时因为烟儿的离世整日守着她，哪里还顾得上一个臣子。
三个月后他出征北狄，最难挨的一场仗里，被困在一个阵法，本以为这场仗最终是要败在北狄手中。
他不怕死，他那时早就没有了活的念头。
但是他不仅心里有爱的人，他还要顾及数万大楚百姓。
若是那一仗真的败了，大楚边境的城池，以及邺王的叛变，都是很大的麻烦。
最后千钧一发之际，是陆钊带了几个晓通阵法的人闯进去，把大军救了出去。
但陆钊因此受了重伤，弥留之际，他从身上摸出一个墨色瓷瓶，嘴里喊着“解药”
当时陆钊身上的箭伤是淬了毒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拿的是解他自己身上毒的。
便给他喂了下去，可是没用，才一个时辰人就没了。
钱益拿了剩下的那几颗药丸研究了很久没有觉得是什么很特别的药。
如今联系起来一想，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一旦开始怀疑，任何的蛛丝马迹都变得像别有用心。
在他开始治疗前，蒋丰传来的消息，那名军医这些年一直在躲避北狄的搜查，藏在邛州一座深山里。
那地方鲜为人知，只有如今陆家兄弟二人知道。
而陆钊和这人关系甚密。
如今陆钊人还在邛州，但已经被骁骑卫的人死死盯着。
他捏了一下姜云烟的手：“如妃确实是他假扮的，真正的周婉如就是死在了成国公府的花宴上。”
已经知道了真相的姜云烟没有惊讶，但她想起曾经被这个“如妃”耍得团团转，还被他挑拨人言语上欺负她，她如今恨得牙痒痒。
“他欺负我，您知道么？”
她这话让赵怀瑾为之一惊，他长久以来不让烟儿知道陆钊的身份。
就是担心从前在烟儿心里对如妃的印象过于好，怕她知道了陆钊的身份后，会心动。
只是没想过，她会说陆钊欺负她！
姜云烟一看他模样就知道是不知道了。
她将那些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宫里的窝丝糖带着一股药味，他给我的那些是宫外的，我很喜欢，但就是那以后开始，第三天我就染了风寒……”
宫里的窝丝糖是因为避子药的事情，烟儿实在抗拒吃药，赵怀瑾没办法，找了太医，把一些润肺的药掺在了糖里。
吃起来自然没有普通的窝丝糖那般甜，但对于烟儿来说，在宫里聊胜于无。
只是久了之后，遇到宫外那些普通的，她便极为偏爱，所以她一定会吃。
赵怀瑾听得心口一窒，牢牢地把她抱紧。
“是我的错，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他对陆钊的信任，才让烟儿受了那么多委屈。
听到她说看了那两个宫女的尸首被吓晕了过去，他心疼到无以复加。
那时候他以为就是因为被那些嫔妃说了几句才吓到，因此还听了陆钊那厮的话，找了两个人易容成那两个宫女的模样。
“真的对不起。”
他还未有前世记忆时，怀素曾跟他说过，兰花在京城不易养活。
哪怕在温暖的花房里，只要有一日被疏忽，这花就无法存活。
当时他自信满满，说自己是皇帝，底下人无可能敢疏忽，只要他愿意，那兰花在京城每年都能开花。
如今想来，怀素说的哪里是兰花。
分明是烟儿。
是他的自大和自我忽略了这些极为重要的东西。
他用自己的方式，把她安置在长秋宫，以为将长秋宫牢牢掌控住，就能保她一生无忧。
在他面前，那些妃嫔自然不敢真的上门找麻烦。
而陆钊跟他说过的两次被找麻烦，那些人也都被他处置掉。
烟儿从不说在昭阳殿被麻烦的事，而他也从未想过陆钊竟然欺上瞒下，背地里挑拨其他人去欺负烟儿。
而他自己，也在那些事上，让烟儿无法去信任他，将他当成可以维护她的靠山，所以她才从来不说被为难的事。
所有的一切造成烟儿哪怕没有被下毒，也成了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最该死的是他自己，但必须死的，还有一个陆钊。
姜云烟这段时间听他说过太多句对不起，如今再听也心里也没什么波动。
但是她想跟赵怀瑾把话说开。
无论结局如何，说开了心里才能放下。
“陛下，就算没有这个人的挑拨，我们之间的问题也很多的，您知道么？”
赵怀瑾靠在她肩上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知道得太晚了。”
姜云烟又说：“我以为您烧了我送给您的香囊，如果那时候您愿意问问我，我会想跟您说的。”
说那个给陆钊的香囊，是她绣得最丑的，也只是随意给出去的。
那时候她在赵怀瑾面前，难得开心大胆了一些，只要他有跟她问清楚，她便愿意直接说。
可是他没问，让她误以为是烧了她的香囊，知道他这样的举动了，她哪里还敢主动去问呢？
只能憋在心里，然后被他发了一通脾气后，彻底心死。
赵怀瑾将她松开，捧着她的脸道：“后来那两个荷包，我也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