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士兵们听说,高仕夑和几十名士兵竟然是被赤身裸体押回来的,顿时就群情激愤炸了锅了。
别看刚才 45 协和 46 协的人打得火热,但那总归是二十三镇内部的事,但你要说一个外人敢这么欺负自己人,那可就跟当着面抽他们的脸一样啊。
那个杜玉霖算什么东西?一个奉天来的臭巡防营统领,就敢在堂堂新军面前耀武扬威,真他妈的是活腻歪了。
于是乎 45 和 46 协的士兵暂时放下了矛盾,捋胳膊挽袖子就打算先冲出去救下高标统和其他弟兄们再说。
管带王汝贞跟高仕夑可是真有感情的,听闻他被扒光衣服拉到营外心都要碎了,将手中的左轮枪往营门那边一指。
“45 协的各位,高标统平日对咱们可不错,这次又是为了大伙的饷钱才到外面奔波的,如今他被人这般羞辱,这口气我是如何都咽不下的。要各位还念及点旧情,就抄家伙跟我出去与那姓杜的拼了,若是贪生怕死不愿上前,以后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从此恩断义绝。”
说完他一扭头就率先冲出了食堂大门。
还真别说,王汝贞这表现挺有感染力,顿时就把 45 协的人讲得热血上头,呜呜泱泱地就跟出去了二百多号,还有不少人跑向营房那头摇人去了。
就连陆仲宇都面色阴沉,转身看向 46 协的这些人打算下令跟过去,却被阮玉明使劲一?衣角拽到了一旁。
“大人,你要干啥?”
陆仲宇眉头一皱,尽量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这杜玉霖也欺人太甚了,高仕夑再怎么说也是堂堂一标标统,哪能当着全镇士兵面如此羞辱他呢?何况听说还有几十名弟兄也都被扒光了衣服,他这是把石头往茅坑里扔,打算犯起众怒啊。”
阮玉明看了看左右,声音压低到。
“大人你糊涂啊。你可知道那杜玉霖是何许人?”
“啊,不就是奉天后路巡防营的统领么?这次被锡良总督调来协助守长春,我知道,他在长春城外跟倭军打了一架,哼,我琢磨那也不过是对方一时疏忽大意了,谅他也没啥了不起的本事。”
“哎,此言差矣啊。”
阮玉明装出了无比痛心的表情,看向陆仲宇的眼光就像看一个坐井观天的小蛤蟆。
“跟你讲,这杜大人很可能是要接替孟恩远成为二十三镇新任统制的。”
“啥玩意?我......我可不信。”
陆仲宇真被这虎狼之词给惊着了,本能的就是否认三连,这阮玉明说的绝对不可能、净他娘的扯淡、是纯粹的瞎逼白话。
新军的统制是说当就当的?那得通过陆军部任命的,没有点实力别说统制了,就是协统你也当不上啊。那杜玉霖不过是土匪招安过来的,连个正经的军校都没读过,何德何能跑到这里统帅新军啊?自己的老上司裴其勋那是打过甲午战争的,也不过是个协统罢了,难道这胡子比裴大人还厉害,扯淡。
心中这么一想,陆仲宇的脸上也就带出来了,阮玉明多伶俐个人,自然也看出了他的这番心思,只好继续解释道。
“杜大人四大巡防营围歼倭军联队的那场作战,我和咱们裴协统可是也参与了的,当时若不是人家骑兵营来救,咱们协统的命够呛能保得住啊。”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了陆仲宇。
“裴协统知道我说不动你,所以在临出发时特意写了几句话,就怕你在遇到杜大人时做出啥出格的傻事来。”
陆仲宇边接过纸条边白了阮玉明一眼,嘟囔了句“不早拿出来”后就展信读了起来。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只说长春一切都好,这都归功于杜玉霖巡防营的强大震慑力量,并提醒他杜大人此时正南下剿匪中,如果有机会路过“土门岭”军营一定要给与对方足够的尊重,还特意强调了一句“那不是你得罪得起的人”。
嗯......
陆仲宇读完纸条,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的肩头从原本的紧绷状态缓缓松了下来,眼中的敌意瞬间消退了大半。
他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裴其勋了,当年辽东阻击战时若没人家的照应,当时还是新兵蛋子的他早就死在安东城外了,所以老上司的话他是绝对不敢不信的。
这时,几名士兵端着枪走了过来。
“陆标统,我叫人抄家伙过去?”
陆仲宇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
“不,你回去把弟兄们都喊到操场上集合,就按照以往接受检阅的水准列队,说是我要求的,每个人必须全副武装、穿戴整齐。”
尽管不太明白大人的意思,但那几名士兵还是腰板一拔,答了声“是”后转身通知去了。
阮玉明点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也多亏了裴大人对他这位老部下够了解,这才提前备好了纸条化解了一场大误会。
陆仲宇在交代完后,一把拉住了阮玉明的手。
“咱们去营门外看看,路上你把了解到的情况好好跟我说说,这杜大人真可能是新任统制?”
“啧,我还能骗你,这事在长春政界、军界早都传开了,只是你在土门岭不清楚状况而已。”
“哎呦,那他何时能上任啊?”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跟剿匪的成果有关,但我觉得那都不是个事......”
就这样,二人边说边朝营门走去。
可当他们接近营门的时候,却都下意识地停止了交谈,因为门外的情形有些诡异啊。
只见军营大门外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新军士兵,可这么多人竟都异常的安静,这些丘八们并没有如陆仲宇预想的那样叫嚣咆哮,反倒像是一群被惊呆了木鸡拥挤在原地。
陆仲宇看向阮玉明,后者耸了耸肩膀,示意出去看看就明白了,于是他俩挤开人群到了己方队伍的最前面。
这往对面一看啊,陆仲宇的心就是一嘚瑟,他心中的巡防营还是那种穿着黑色对襟盘扣上衣、头戴平顶操帽、大辫子盘在脖子上的土气打扮呢,可眼前这支队伍的穿着,简直比自己这新军都还要“新”上几倍啊。
只见对面近千人的队伍,整齐地站成几个单元,居中位置的是身穿草原灰新式制服的主力步兵,最右侧则是一身纯黑制服的别动队骑兵,六门山炮架设在队伍后方的一处高点之上,十几挺重机枪在最左侧斜坡那一字排开。
这他妈的是巡防营?
陆仲宇再次看向阮玉明,满脸都是不可思议,阮玉明则“嘿嘿”一笑,举手比划了个“六”。
“这样的队伍杜大人还有六支呐,这不过是他的一个营和部分别动队而已。”
“我操。”
陆仲宇不由得赞叹了一句,难怪把 45 协的那群人震得屁都不敢放呢,就对方这武器配置,要真来硬的别看己方人多,还就未必能占到便宜,就那十几挺重机枪就够喝一壶的了。
随后,他的目光移向了巡防营队伍正前面空地的一群人身上。
嚯,这场面可太壮观了,五十多条大汉被扒的是一丝不挂,寒风吹过,冻得这些人颤颤巍巍、哆哆嗦嗦,连身体下面的小鸟们都跟着胡乱地摇起“头”来。
搜索一会后,陆仲宇终于在那群“白条鸡”中找到了高仕夑,他可就更惨了,不但也被扒光,从他身上一条条血痕、淤青就能看出这是之前遭受过毒打的。
就在这时,45 协人群中有人“嗷”得一声发出尖锐嚎叫。
“你们太狠了,敢如此欺负我高大哥,我跟你们拼了。”
话音刚落,管带王汝贞就冲出了人群,朝着高仕夑那边不管不顾的奔了过去,此外还有十几名壮硕士兵紧跟在他身后。
四营管带李景林见状,一提马缰绳就迎了上去,同时一只手高高举起,队伍左侧的十几挺机关枪便开始调整枪口,齐刷刷地指向了高仕夑那群人。
“标统高仕夑带头兵变,血洗双河镇在先、强闯县衙门在后,犯下十恶不赦之罪。奉统领杜大人之命,特将这些闹事之人带回到土门岭就地正法、以儆效尤,胆敢靠近阻碍行刑者视为同罪,格杀勿论。”
说罢李景林的手快速落下,十几挺机枪立即喷吐起了火舌。
再看高仕夑那五十多人,原本白花花的一坨瞬间爆起了团团血雾,这些罪大恶极的乱兵在痛苦地颤抖中倒在了一起,高仕夑仰面朝天、死不瞑目。
原本赶来的 45 协士兵被这场面直接就吓傻了,他们压根就没想到对面说杀人就杀人啊,于是就直勾勾地停在了原地。
只有那王汝贞仍不管不顾地朝那边跑着,嘴里不断喊着“高大哥我来了。”
就在他即将到达高仕夑跟前时,一颗子弹射入了他的脑门,尸体直直地栽倒在情人的胸口之上。
远处山坡上,杜玉霖抬起“水连珠”的枪管。
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