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聂老态度坚决，九天青衣不再多言，对着老人深深一揖。
这份情分，早已不是灵石材料能衡量的。
在铸剑城又盘桓了两日，聂老拉着九天青衣讲了许多铸剑心得，千栩姈则真的寻到了那 “淬火酒”，结果喝得脸颊绯红，被九天青衣半扶半搀着送回了客栈。
待到第三日清晨，两人辞别聂老，踏着晨光离开了铸剑城。
青衫与红衣的身影渐行渐远，身后问剑楼的方向，还传来聂老中气十足的喊声：“小子！下次记得带好消息来！”
九天青衣老脸一红，回头挥了挥手，握紧了腰间的赤心剑鞘。
剑柄传来的温度，与身侧女子偶尔靠近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让这前路漫漫的修行道，忽然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一路行来，青衫与红衣的身影始终相随。
两人心照不宣地避开了 “离别” 二字，只在山水间消磨时光。
路过桃花谷时，九天青衣会折一枝沾露的桃枝递过去；行至流瀑下，千栩姈便会寻块光滑的青石，看着他挥剑斩碎飞溅的水珠。
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情愫，像山间的晨雾，浓得化不开，却又温柔得不忍戳破。
这般闲散日子过了一月有余，直到那日在江边客栈，千栩姈指尖的传讯玉符突然亮起微光。
她看完讯息，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角，半晌才抬头，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水面：“我…… 要回家了。”
九天青衣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
他早知道这一日会来，可当离别真的摆在眼前，心口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江风卷着水汽扑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
“要我跟你一起吗？”
话刚出口，九天青衣便暗自懊恼，这话太过唐突，倒像是怕她跑了一般。
他正想找个由头圆过去，却见千栩姈耳尖泛起红晕，那双总是带着狡黠的眸子，此刻竟有些闪躲。
“之后…… 有机会吧。” 她避开他的目光，转而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见她没揪着刚才的话不放，九天青衣松了口气，如实道：“回洗剑阁。我这几日总觉基础已经打好了，该冲击灵台境了。”
千栩姈闻言，忽然抬头看他，眼神亮得惊人：“等我忙完家里的事，便去洗剑阁寻你。”
话音落下，她像是被自己的话烫到一般，猛地别过脸，耳根红得快要滴血，连呼吸都乱了半拍。
江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遮住了嘴角那抹藏不住的笑意。
九天青衣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方才的离愁瞬间被一股暖意冲散。
他望着她泛红的侧脸，喉结动了动，只觉得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好，我在洗剑阁等你。”
千栩姈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化作一道红光掠向天际。那道身影越飞越远，最终成了天边的一点胭脂色，消失在云层里。
九天青衣站在客栈楼顶，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指尖还残留着方才递剑时不小心触碰到的温软。
江风依旧带着水汽，可他心里却像被晒透了的棉被，暖烘烘的。
离愁固然有，可那句 “我去洗剑阁寻你”，却像一颗种子落进了心底。
他低头摸了摸腰间的赤心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
“走吧，回阁。”
九天青衣纵身跃起，青衫在风中舒展，朝着洗剑阁的方向飞去。
······
妖族祖庭深处。
黑雾如墨，笼罩着一片不见天日的山谷。
谷中矗立着六尊模糊的影子，每道影子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似能吞噬周遭一切光线，那是妖族潜藏万古的老怪物，平日里早已不问世事，此刻却为同一个约定齐聚于此。
阴影中央，一道黑袍身影负手而立，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
他指尖把玩着一枚刻满妖纹的骨符，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计划已妥，只待诸位前辈出手。”
左侧为首的影子忽的动了动，周身黑雾翻涌，化作一张布满獠牙的巨口：“你这小辈，就不怕我等事后反悔？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还拦不住我等撕毁约定。”
黑袍人轻笑一声，笑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带着几分嘲弄：“前辈说笑了。洗剑阁那几个碍眼的家伙，断了诸位多少后辈的道途？比起我，诸位怕是更想将他们挫骨扬灰吧。”
六道影子同时沉默了。
良久，为首的影子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冷冽：“最好如你所说。若此事败露，引得洗剑阁那群疯子倾巢而出，整个天权域都要被剑罡犁一遍，届时谁也别想好过。”
“前辈多虑了。” 黑袍人指尖的骨符亮起幽光，“天权域被洗剑阁压了万年，多少势力盼着他们垮台？此次之事，早已暗中联络了三十二个宗门，就算出了岔子，也自有旁人顶罪。”
他顿了顿，骨符上的妖纹愈发炽烈：“何况…… 洗剑阁那位老怪物，最近怕是自顾不暇了。”
话音未落，六道影子同时散发出骇人的气息，山谷里的石头竟开始寸寸碎裂。
显然，黑袍人的话戳中了他们的软肋 —— 那位，才是他们最忌惮的存在。
“哼，动手吧。” 为首的影子终于松口，“三日之后，按计划行事。”
黑袍人微微躬身，待六道影子化作黑烟消散，他才缓缓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一张年轻却布满阴鸷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赵靖、九天青衣......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太虚圣地的禁地、万佛国的无字碑前……
同样的黑袍人，同样的秘密会面，正在各大帝道统的阴暗角落里上演。
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宗门宿老，此刻都化作了阴影中的猎手，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杀意 —— 他们的目标，无一例外，都指向了洗剑阁。
而此时的九天青衣，浑然不知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向着他袭来，一路向东向着洗剑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