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情?”布林目光投向窗外厂门口正蹲在地上啃馒头的青年女工,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田,说起来,你们成都的工厂和美国加州的园区在某些方面还挺相似的。就像在加州园区,要是有程序员昏倒,救护车赶来的速度比保安还快,可往往程序员醒过来的速度又比救护车抵达的速度还早……”
两人的交谈正进行着,突然,一阵尖锐的急刹车声划破了空气,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茶馆外的公交站旁,一位身着灰衣的老人毫无预兆地突然瘫倒在地。伴随着老人的摔倒,他手中的铝饭盒“哐当”一声滚落,里面的白米饭撒了一地,瞬间沾满了尘土。老人倒下时,身体重重地撞上了一旁的三轮车,那车斗里堆满了废纸板,高高地隆起,甚至比人还高。捆绑纸板的麻绳不堪重负,突然“嘣”的一声崩断,老汉连人带车朝着地面砸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佩奇本能地后退了半步,双手下意识地已经摸向了防狼喷雾——这是他长期在纽约地铁生活所养成的条件反射。
然而,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无需任何警报,也没有人刻意宣扬,茶馆里瞬间冲出一位系着围裙的胖大姐,与此同时,街角的修鞋匠也立刻扔下手中的锤子,朝着这边狂奔而来。紧接着,七八双手迅速伸出,众人齐心协力,生生地托住了倾斜的三轮车。老人的膝盖在摔倒时擦破了皮,鲜血渗了出来,修鞋匠见状,赶忙掏出自己那略显脏兮兮的帕子,迅速按在老人的伤口上,口中念叨着:“张老头,你这是不要命喽?这车可比你孙子都重啊!”
“要得要得……”老人微微颤抖着,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五毛钱,想要塞给帮忙的人,却被胖大姐一巴掌轻轻拍了回去,“不存在的事儿!快喝口我的苦丁茶,压压惊!”
一旁那位穿着香奈儿套裙的女士,此刻连高跟鞋都甩飞了,正焦急地大声呼喊:“谁是医生?!有没有人打120啊?”
一个中学生背着书包,书包随着他的跑动不断拍打着膝盖,匆忙间扑跪在地,忍不住喊道:“我日,好重。”
等到老人被众人小心翼翼地扶起,倚靠在站牌旁,确认安全之后,中学生掏出纸巾,轻轻擦净老人嘴角残留的饭粒,而那位香奈儿女士则蹲在地上,仔细地揉捏老人的小腿,认真检查是否还有其他伤情。佩奇的蓝眼睛惊讶地瞪得滚圆,满脸疑惑地问道:“他们难道不怕被讹诈吗?”
田毅嗤笑一声,随后点燃一支烟,缓缓说道:“在成都的茶馆里,要是有人不小心摔碎了紫砂壶,茶客们都会抢着赔钱——这儿的人信奉的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布林听后,微微低下头,忽然喃喃自语道:“在帕罗奥图(硅谷所在地),就在上周,有个流浪汉死在了公司后门……保安居然说,等警察来收尸,这样省事。”
“为什么会这样呢?”佩奇一边反复摩挲着田毅送给他的熊猫钥匙扣,一边满脸困惑地说道,“这儿的人……似乎有一种看似愚蠢的互助本能。”
“这其实是一种生存策略。”田毅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成都有着两千多年的历史,为什么能历经岁月而不衰呢?就像老房子的木梁相互嵌合,哪怕塌了一间,也不会连带大片房屋受损——只有人形成紧密的共同体,才能扛得住各种灾祸。这,才是真正的热情。大家拼命工作,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大家相互救助,同样也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佩奇听了这番话,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猛地揪住田毅的衣领,急切地问道:“谷歌中国进入中国市场后,你打算给出怎样的建议?毕竟你已经争取到了决策权。”
“还能怎样处理?就按一贯的方式。”田毅冷静地掰开佩奇的手指,接着说道,“一方面学习英特尔压榨工人,另一方面让工厂带有成都热情的特色!”说着,他咧嘴一笑,“我只要一个中间值——让工人肯为了加班费拼命干活,让街坊邻居愿意为了一些虚名去救人……”
此时,窗外暮色已经渐渐深沉,英特尔厂区亮起了惨白的灯带,与这逐渐降临的夜色形成鲜明对比。茶楼内温暖的灯光柔和地洒在桌上的合作协议上,佩奇像是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伸手抢过笔,迅速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但谷歌中国得加一条规矩——食堂的免费姜汤要管够,工人晕倒送医,绝对不能扣钱。”
“行啊,汤里多兑点水就行。”田毅笑着摸出钢印,“研发中心就盖在英特尔隔壁,让那帮大学生看看——流水线上挥洒的是血汗,机房里收获的才是黄金!”
“谷歌中国总部就定在成都!”佩奇拿出手机,给加州董事会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加州董事会的咆哮声瞬间炸开了锅:“谢尔盖,你是不是疯了?成都超算中心连印度都比不上!”
布林毫不犹豫地将白天拍摄的照片发了过去,回应道:“但这里有会扶起陌生老人的普通人!在帕罗奥图,我们花上百万美元举办‘人性化办公’选秀活动,可真正的人间温情,却在成都的街头随处可见,免费存在着!我喜欢成都!”
田毅轻轻晃着手中的茶汤,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感人的戏码演完了?提醒二位:富士康下个月就会入驻五万人,网吧将会扩张到每百米就有一家。每台电脑的默认搜索设置成谷歌,我要抽取三成的流水。”
佩奇听后,气得涨红了脸,愤怒地揪住田毅的领带:“我们可以做出让步!敏感词过滤系统你说了算,但成都团队必须保留‘不作恶’宪章——就像今天扶老人这种看似傻气的行为,我要它刻进服务器的基因里!”
田毅突然用力掰开佩奇的手指,然后蘸了蘸酒,在桌面上写下算式:“你知道维护这种‘傻气’有多贵吗?在北京拿牌照,得送乾隆粉彩瓶;在成都,每次消防检查都得打点五千,还有……”
布林伸手按住计算器,目光诚挚而坚定地看着田毅:“田,我父亲是从苏联逃出来的犹太人。他教会了我一件事——有些东西一旦在定价时考量,就已经失去了它的本质。” 窗外,有流星一闪而过,短暂地照亮了他眼角闪烁的水光。
在双流机场的VIp通道,田毅将协议用力地拍进佩奇怀里:“工人三天后就会开挖谷歌园区,年底我要看到纳税额。”
忽然,一道惊雷伴随着闪电劈落,航站楼的电视屏幕上突然跳出新闻快报:“北京地铁老人摔倒无人扶,家属悬赏寻证人...”
看到这条新闻,布林的瞳孔瞬间急剧收缩,佩奇则猛地拽住田毅:“你保证过成都不一样的!”
田毅望着私人飞机的登机梯,冷笑一声:“资本到位了,人心也会跟着涨价——等你们市值达到千亿美元的时候再看吧。”
就在舷梯缓缓收起的瞬间,布林突然不顾一切地冲向舱门:“Google chengdu的首页banner,就放那天扶老人的照片!” 田毅在暴雨中对着布林比了个割喉的手势,然后转身,压低声音对助理汪洋洋低吼道:“联系园区,把谷歌网吧的维护费提高1.2元——温情牌打完了,该上榨汁机了,他们需要为维护这种所谓的美好付出代价。”
这次合作是双向的,田毅的决策从单纯的“不做恶”转变成了“不作赔本恶”。虽然这注定了田毅永远拿不到谷歌本部的执行董事席位,只能赚取股份带来的收益,但也为他彻底掌控谷歌中国埋下了伏笔。未来的谷歌中国没有离开中国,而是成为了他和雷军控股的卓越网最后的关键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