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声穿透夜幕,雁门关守军中传来零星更鼓声。
周朔的中军大帐内,烛泪在铜烛台上凝成暗红的霜,将帐内人影映得忽明忽暗。
陈清鸾跪坐在粗粝的牛皮毡上,素白指尖反复蘸取青瓷盏里的茶水,在案几上勾勒出蛛网般的关系图谱,水渍晕开的痕迹恰似错综复杂的局势。
“徐宏是五年前被安插进王老门下的。”她的声音像是浸透了寒夜的霜,“表面上是求学报恩的寒门子弟,实则带着宗凡的密令——监视王老的一举一动。”
指尖顿在“宗凡”三字上,茶水晕染出更深的墨痕,“但半年前,他突然频繁出入孙神医的医庐,借口讨教外伤药理,实则暗中收集‘牵机散’的配方。”
周朔握着归一剑的指节骤然发白,剑鞘上的螭纹硌得掌心生疼。
牵机散——这种自前朝宫廷流落民间的剧毒,发作时全身抽搐如牵丝傀儡,中毒者五脏六腑寸寸碎裂,最终在无尽痛苦中化作一滩血水。
“那安神汤里下了牵机散?”周朔的声音冷得能刮下冰碴,目光扫过毡毯上早已干涸的褐色污渍。
方才陈清鸾打翻的药碗,此刻竟成了最危险的证物。
陈清鸾的喉结动了动,微微点头,:“三日前徐宏找到了我,若是伏杀失败……”
“呵呵…好的很!继续说!”周朔冷笑。
“当你前往飞流渡不久,孙神医察觉徐宏收集的药材不对,暗中查验账本,发现有人每月都在收购天南星、马钱子这些剧毒之物。他想告知王老,却在去王宅的路上被徐宏的人截住。”
赵清鸾的声音带着几分自责和愧疚,“我……我本想救他,但徐宏早有防备。我只能放出王老被软禁的假消息,引你回援平野县……”
帐外传来战马踏雪的细碎声响,周朔却恍若未闻。
“你为何没下手?”他的目光如淬了毒的箭,直刺陈清鸾眼底深处的秘密。
案几上的茶水已彻底干涸,那些用毒字迹正在烛火中慢慢消失。
陈清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年前的记忆如毒蛇般缠上心头。
代王府的朱漆大门在她眼前轰然洞开,母亲被铁链锁在偏房里,额角还渗着血——只因她不肯替嫡姐去和亲。
“三年前,代王府与扎木哲密谋联姻,选中的……本是我。”她忽然笑了,笑声却比哭还难听,“他们说我是庶女,生来就该为家族牺牲。”
她声音轻缓,却难掩其中的苦涩,声音带着哭腔,“母亲让我逃了。为了不让我有后顿之忧,母亲自绝于代王府……呜呜…母亲!女儿太自私了,害死了你!”
“你…还好吧!你母亲也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周朔安慰了一句!
王馨稍稍平息,继续说道“我没事!我逃到平野县,晕死在路边,恬巧被王老所救……逃跑过程中,见惯百姓困苦,生活艰辛。”
她微微垂下眼帘,声音轻如叹息,“我本有无数次致你于死地,但在最后关头都放弃了。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有人真心为百姓而战,就连爷爷家族也做不到…。”
听到这,周朔,吴风等亲卫都冷汗连连,若不是自己心存仁义只怕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王家军覆灭,还有王家被囚也是你们所策划?”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压抑的怒吼。
王家军曾是百姓最后的屏障,那些跟着王家出生入死的将士,竟成了权力博弈的牺牲品。
陈清鸾缓缓磕头,额头抵在冰凉的牛皮毡上:“王家忠于皇室,挡了所有人的路。宗凡、代王、扎木哲三家联合,伏杀了王家军,宗凡伪造书信,诬蔑王家通敌叛国,把王家及亲信全部下狱。”
“你当时为何不告诉王老?”周朔质问。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我当时根就不知道,后来才知道的!”
“被囚王家之人现在是否还活着?”周朔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扎木哲攻入京城后,为了震慑文武,当着群臣的面处决了王家上下连同奴仆七十三口,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忠心耿耿的朝廷,早已成了豺狼的巢穴。”
“你们真狠!”他一脚踹翻案几,沾着茶水的碎木片飞溅而起,“王老一家忠心为国,却得了这样的结局……”
周朔满心愤慨与遗憾,重重地叹了口气,“这狗屁倒灶台世道,真该死!”
帐内一时陷入寂静……
黎明的鱼肚白正蚕食着夜幕,周朔站在沙盘前,指尖点向插着黑旗的平野县。
周朔站在沙盘前,目光如鹰,指尖点向平野县,沉声道:“吴风。”
“属下在!”吴风应声而出,身姿挺拔,眼神坚定。
“你率轻骑找机会混入平野县,找到孙神医。”周朔取出一枚刻着“白玉京”字的玉牌,“持此物去见你徒弟刘老饿,他会带你进地下密道。”
周朔顿了顿,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箭,“一定要活着救出孙神医!。”
吴风重重点头,领命而去……
“赵清鸾。”他突然转身,归一剑的寒光映在陈清鸾苍白的脸上,“你随我回平野县。”
少女浑身一颤,旧疤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红:“你要……”
“引徐宏现身。”周朔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不是想用牵机散毒害我吗?我倒要让他尝尝,看着猎物反咬猎人的滋味。”
“就用你做饵,让这场局,有个了结。”
“可是,这样太危险了!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连日大战,队员们疲惫不堪,急需休整,此办法能以最小代价把他们一网打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