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知道聊到什么时间,外面的雨已经慢慢变小了,周翎宁沉沉睡去。
叶空青坐起来,默默盯了一会儿,给她盖好被子。
“晚安,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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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
方益趁着中午从医馆回来在家里吃饭。
何氏问:“怎么回来了?我想着让孙男给你送呢。”
方益摆摆手:“不用,南星在家吧?”
“在屋里,他今天下午休息。”何氏说。
“嗯。”方益走过去敲敲门:“南星,问你点事。”
江南星收好东西才打开门,让方益进来,又去倒茶。
“外祖母,什么事啊?”
方益犹豫半晌:“你现在在佑福堂怎么样?”
“挺好的。”江南星没多说。
方益看着他落落大方站在那里,已经不像五年前刚到这个家里时那般怯怯的模样了,叹息了一声:“你长大了。”
江南星笑了笑:“长大了才好啊,可以孝顺您,孝顺外祖父。”
“嗯是好。”方益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你也越来越像你父亲了,一样的固执,有着自己的坚持。”
江南星沉默了。
方益说:“你觉得你的坚持是对的吗?”
“南星,我们才是一家人。我把你从江家带回来,就是认下你这个外孙男,不然……我担着风险带你回来,你如今是要与我们划清界限吗?”
“我没有!”江南星立马出声反驳。
方益道:“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帮外祖母?你在医馆做事,只是让你递个话而已,你都不愿意吗?”
江南星咬唇:“我只是……只是觉得不该这样。”
“不该那样?单医师是要走的,严女君也是要走的,医馆给谁不是给?”方益厉声质问。
她紧紧的盯着江南星:“我听人说,你与严女君走的很近?”
江南星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江南星了,他神色平静:“无稽之谈而已。”
方益也只是在诈他:“真的?我听年后被佑福堂开除的那些学徒说,你与严女君共处一屋过……”
“那有什么?我在医馆当学徒,平日里难道少与女子说话了吗?”江南星一脸淡然:“那些人正是因为品性不好才被开除的,她们的话不过被传个乐子而已,您怎么还相信了?”
方益神色有些不好:“男孩子还是在家里不会被人说闲话。”
江南星反驳:“谁不会被说闲话?即使是您,我也听回春堂其她医师议论过您……”
方益瞪大眼睛:“谁说我?”
“很早以前的事了,我也是偷偷听到的,您也不用在意,又没跑到您面上说。”江南星神色一顿:“而且,您不也没少说其她人吗?”
方益被噎了一句:“……这怎么能一样?”
“您说别人,别人说您,都是避免不了的,我在外面当学徒,又没干什么亏心事,谁会讨人嫌的说到我面上?”江南星说。
在方益忽视的角落里,江南星已经稳稳成长为了一个心里强大的人。
方益皱眉:“这能一样吗?女人被议论的再多,只要没实锤,就不会有大影响。男子却会因为捕风捉影的事影响婚事的!!!”
江南星梗着头:“就因为捕风捉影的事而影响的婚事,不要也罢。”
“你……”方益语塞,半晌她叹气:“你还小你不懂,如果你能珍惜名声一点,那你以后成亲时被选择的余地就大一点。”
“如果只是期待未来被选择而让我放弃如今能努力的事情,那我宁可不要。”江南星语气坚定:“只要我觉得我现在做的有意义,以后我哪怕付出代价,我也愿意。”
方益看着他就像看到了曾经的男儿,闭了闭眼睛:“你……算了,不和你说了,说到哪里去了?我问你,你去不去递个话?单医师如此看重你,之前还带你去南洲郡认路,你说出来,万一有用呢?”
江南星没有了刚才的牙尖嘴利:“我……我觉得这样不对。”
“你管她对不对呢?你是不是担心单和对你的印象会变差,你怕什么?她都要走了,就算闹翻了又怎样?”方益毫不留情的说。
江南星的背微微弯曲,没有刚才挺得那么直:“医馆的事自有单医师做主,我……她也不一定会卖。”
“你试试呢?”方益催促他。
江南星咬唇:“您怎么不去?”
方益猛地拍桌子:“我去?我去了要被拒绝,别人不都知道了?以后还怎么混,回春堂还能有我的一席之地吗?”
“那我问了就还能混吗?”江南星用方益的话反驳她。
方益一扯嘴角:“你混不下去就待在家里好了。我要是混不下去,咱们一家人喝西北风去啊?”
江南星被方益今天这一套软硬兼施的话术弄的无言以对。
如果她没有认识严宁,如果他没有拜师单和,如果他真的只是佑福堂的一个小小学徒,如果……他可能真的会被外祖母这番话哄着去说了那话,然后被扫地出门!
他回想之前没这个学徒差事的时候,外祖母不在家对他的处境不闻不问,外祖父想护着他却没能力,大姑二姑想把他嫁出去,两个姑父阴阳怪气他吃白饭,方青方蓝把他们自己的活都丢给他……
事情什么开始出现转机的呢?
是他进入了别人进不去的佑福堂,是他把工钱都交给了家里,是他有了钱后比以前稍微强硬的态度,是严宁教会他学会拒绝!
今日外祖母对他的态度称得上和煦,提起了父亲,还说起了当初带他回来的事,这是让他记起恩情,再用如果事情失败,她会给他扫尾,让他归家来诱导……如果他真的回到家里,那岂不是又回到了两年前的生活?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饭,天黑了还在洗衣服的日子……他真的不想过了。在外面再苦再累是有钱拿的,这些钱能获得家里人的尊重。
“我不会去说的,”江南星态度强硬:“这个医馆是单医师的,如果您想要,最好去亲自和她商谈,表现出诚意。否则依靠我在中间传话,您连个态度都没有,单医师怎么会同意呢?”
方益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放不下脸面。
“你懂什么?我之前给严女君看过诊,佑福堂又与严府关系匪浅。”方益说。
江南星暗自撇嘴:“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严女君当时还给了远超医药费的赏钱呢,那个事情已经了了,再提起能有什么用?”
方益自知理由站不住脚,她嘴硬道:“那起码比起她不认识的,我和她们多点渊源吧。”
江南星低着头转身走:“我去帮外祖父烧柴火,您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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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一旦回归正常就过得很快,眨眼间五月已经悄然过去,周翎宁在南洲郡的时间就剩下了最后一月,还要留下大半个月在别苑听课。
在南山县的最后几天,周翎宁相继与诸位熟识告别。
陈亦玉与向晚霜均表达对于她离开的浓厚的不舍之情。
陈亦玉给周翎宁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时间过得真快啊,两年前咱们刚认识的时候,哪里会想到如今这么快就要分别了呢。”
向晚霜也揽上去:“真是舍不得啊,以后咱们四个就不好聚齐了。”
叶空青早于她们知道这个消息,已经闷闷不乐了好几天。他站在旁边,也不上前,静静的听着三人说话。
“暂别莫辞远,相逢会有时。”周翎宁笑说:“你们以后要有科举的,我在京城等你们!”
向晚霜眼里满是意气风发,与她击掌:“好哇,以后咱们四个都要去京城的,京城再聚。”
陈亦玉也应下了这个决定:“说好了,京城再聚!”
叶空青没说话。
周翎宁看着他,递了话头:“空青,好吗?”
叶空青方才抿唇太紧,此时仿佛被粘住了一般:“嗯。”意识到态度不对,叶空青张了张嘴:“过几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