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笑的开心,手指上那片树叶摇来摇去,“我是一棵树,我是一棵树……天上有太阳,我就冒芽晒太阳,天上下雨了,我就喝的饱饱的。”
“……”
姬玥问道:“那,你在成为一棵树之前的事,还记得吗?你是瑶泽县本地人,还是外来的?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鬼魂依附在其他生灵或是物品上吸取养分日月精华,成精成怪也不稀奇。
水晶镜妖张云羡便是一例。
女鬼手指上的那片树叶消失,转而头顶冒了一片绿叶,她思考着,“生前的事……”
她阴森的脸上挂着笑,虚幻的鬼影,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我……我是,山寨夫人。”女鬼的笑逐渐腼腆,“我是山寨夫人。”说着,她抬了抬头,“我的丈夫,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姬玥蹙起眉,“山寨夫人?”他迟疑了瞬,轻声问道:“你是否有冤屈?”
压抑的光影中,有些清亮的女声里似乎带着雀跃继续道:“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冤屈。在许多年前,我十五岁。”
女鬼看着姬玥,却好像又不是在看他,好像在透过姬玥看别人,又好像只是盯着那个地方发呆。
“我家住在瑶泽县,父母都是老实人,在县的西边早市卖包子,原本生活过的也算是可以,不说是穷的吃不起饭,下头有个弟弟。”
女鬼头顶上的那片叶子轻轻晃动着,人的灵魂融了草木族的力量,好像真的需要阳光一样,“有一天,我突然得知我已经嫁为人妇了。”
姬玥与微生苍还有北山丈奎静静听着。
女鬼讲的有些乱。
但是拼拼凑凑也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个大概。
此鬼生前名为于平欣。
瑶泽县人士。
家中开着包子铺,其实说包子铺也不太合适,早晨开摊的时候,于平欣的母亲就推着一个小车在街上售卖包子。
除了卖包子,于平欣的父亲还吹些糖人,会做些糖画。
原本他们的生活很平静祥和。
于平欣十五岁那年,有官差上门,嚷嚷着,要治他们窝藏山匪的罪。
那是一个才落了雪的冬日,傍晚,于平欣正在家帮母亲揉着面,父亲才从外边儿背回来了一捆柴,屋子里实在是太冷了。
屋中少见的生了火,这样冷的天,不生火,面便发不好。
人也跟着面享福。
时辰也不早了,一家子忙活完就该睡觉,准备明天早起,现蒸了,早早的去早市上售卖。
于平欣才坐到屋中的床边,便听见有砸门声,起身穿过小院,透过门缝一瞧,瞧见外头那些人穿的是衙门里衙役穿的衣裳。于平欣连忙开了门,小心翼翼问道:“差官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这动静自然引来了于平欣父母,两人急忙出来,瞧见那一群穿着衙役衣裳的人,不免有些着急。
才下过雪,云彩散去,月光亮的晃眼,衙役瞧着面前的少女,果然如人所说那般,年少便美艳。
那官差恶狠狠的问于平欣的父亲道,“你们家私藏山匪,你可知道啊?”
于平欣的父亲于稳,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听着衙役这样问,也是急忙回复:“官差大人,我、我们家就我们三个人啊。哪里有窝藏什么山匪?”
于平欣的母亲也连忙道:“这种事儿可不能乱说,差官大人,你们要是不相信,尽可去屋中查看,我们怎么可能会窝藏山匪呢?”
打头的衙役哼笑一声:“你们家这叫……”说着,那衙役的目光落在于平欣脸上,“你叫什么?”
于平欣道:“小女名叫于平欣。”
衙役笑道:“那便是了。我们抓的就是你。”
于稳惊道:“官差大人可不敢乱说,我家女儿怎么会是山匪呢?”
衙役道:“哼,你难道不知道东淮山山匪肆虐,对百姓烧杀抢掠,简直天理难容,而你家女儿于平欣,早就已经被山匪娶做了压寨夫人,瞧着是秀色可餐,看着柔弱,平日里不知偷偷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于稳面色有些发白:“你!你!你这人怎么胡说八道,胡乱造谣呢?”
衙役官差又道:“将这作恶多端的女匪头抓起来!”
于稳跟其妻奋力反抗,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遇见这种事,官差衙役,难道不是保卫百姓平安的吗?
怎么会突然做起强抢民女的事?
怎么会突然半夜跑到他家,抢他家女儿?还给他家女儿安上一个山匪压寨夫人的名号。
于稳平日里最是心疼这个女儿,哪能叫人这样就抢了去,争执之中,夫妻二人被衙役用刀砍死,于平欣哭着被拖了出去,月光下,那雪被照的发亮。
屋子那里那一团火,本来是取暖用的,被搅散了,顺着那柴烧了起来。
屋子里还有第二天他们准备卖的包子,还躺着于平欣年幼的弟弟。
“放开我!”
于平欣哭喊着,那群衙役确是没有一个人理她,拖着她胳膊的官差说道:“听说这村里还有个漂亮女娃叫李雨,知道她家住哪儿吗?”
另一个衙役搭话:“找同村的问问不就行了。”
官差冷哼了一声,“就你们县令给我们的这点儿银子,都不够我们跑这儿一趟的。”
衙役点头哈腰,“大人,您辛苦了。”
官差有些不耐烦,回头看了一眼于平欣,这样好的美人,他是无福消受。
只能送去州府,便宜当官的。
见于平欣一直哭,官差有些粗糙的手摸上她的脸:“别哭了。哭不好看。”
于平欣瑟缩往后一躲,官差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去,咬着牙骂道:“贱蹄子,你躲什么躲?”
于平欣强忍着眼泪,身子怕的发抖,牙关打着战,却仍是怒目瞧着官差,声音颤道:“你们才像山匪!无故杀人…”
官差咧嘴一笑:“你说什么?”他凑近了,抓住于平欣的手往自己脸上放,“大点儿声,听不见啊。”
于平欣惊怒,一巴掌甩在了官差脸上,惹得他暴怒起来:“妈的,贱人!你是不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