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碾过湿漉漉的地面,最终停在了一片被高耸围墙圈起来的巨大空地前。这里与周围那些历经沧桑的和屋截然不同,空旷得近乎荒凉,只有中央孤零零矗立着一座低矮的小神龛。
“到了。”上杉越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寂,他推开车门,冰冷的雨点瞬间砸在他花白的头发和肩头。
他没有打伞,径直走向那扇紧闭的铁门。
昂热和源稚生紧随其后。
空气异常沉重,并非仅仅是暴雨的缘故,更像有某种无形的粘稠物质充斥其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感。
“就是这里?”昂热抹去脸上的雨水,声音穿透雨幕,“看起来像个废弃的仓库?”
上杉越没回头,手指抚摸着铁门冰冷粗糙的表面:“眼睛看到的,我们的校长,往往是最不可靠的包装纸。”
“就像我那辆拉面车,看起来破破烂烂,里面却装着一个曾经的皇。这里也一样。你以为这是块地皮?不,这只是夜之食原糊在现实世界脸上的一张皮,一层画得不太高明的伪装。”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源稚生紧绷的脸上,又移向昂热:“还记得在车上,我让你们闭眼听雨吗?现在,再试试。把你们那依赖过头的眼睛......关上。”
源稚生与昂热对视一眼,随后他们依言闭上了眼睛。
视觉消失的刹那,听觉被无限放大。
雨声不再是单纯的哗啦一片,而是被拆解。
雨滴砸在铁门上沉闷的咚声,落在积水坑里清脆的嘀嗒声......
每一种声音都清晰可辨,两人都是此世间血统最出色的混血种,仅凭周围传来的声音便迅速在脑海之中构筑起了周围环境的轮廓。
但这仅仅是开始。
在声音的图景逐渐清晰后,更深层的东西开始浮现。
一种极其低沉的震颤,透过脚底冰冷的积水传来,与雨声交织,却格格不入。
嘶啦......
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围墙的另一面,在视线无法企及的黑暗深处,刮擦着木料和石基。
声音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感,绝非风雨能制造,遥远,却又仿佛近在咫尺。
它并非一声,而是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将三人包围。这声音与他们在车上初次听到的声音一脉相承,却更加清晰,更加接近。
源稚生猛地睁开眼,黄金瞳炽烈燃烧,手已经下意识地按紧了腰侧蜘蛛切的刀柄,冰冷的金属触感也无法驱散心底骤然升起的寒意。
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黄泉比良坂的入口,无数怨灵在看不见的帷幕后窥伺。
昂热也缓缓睁眼,灰眸中已被前所未有的凝重取代。
“这就是夜之食原的......声音?”他的声音低沉,几乎被雨声淹没。
“声音?算是吧。”上杉越咧了咧嘴,那笑容在昏暗中显得有些狰狞,他枯瘦的手指用力敲了敲身后锈蚀的铁门,发出空洞的回响,“不过更像是里面的住户闻到了新鲜血肉的味道,开始挠门板了。”
他浑浊的目光穿透雨幕,仿佛能直视那被皮覆盖的尼伯龙根本体。
“几十年来,我这个卖拉面的糟老头子,守着这扇门,不让外人靠近乱动,也防着里面的东西不小心溜出来。”他摇摇头,雨水顺着他的皱纹流下,“现在想想,真是天真得可笑。盖子下面的东西,从来就没真正死过。它只是在等,等一个像现在这样,盖子快要压不住的时刻。”
他转过身,布满老茧的手掌重重拍在冰冷的铁门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盖过了风雨和那些诡异的低鸣,目光扫过昂热和源稚生,带着一种属于影皇的冷冽。
“现在,债主上门了。我这个老不死的朋友,还有我这不孝子......看来得把最后这点看门人的油膏,都烧在这扇该死的门上了。”
源稚生扫视着这片被高墙围拢的空地,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座几乎被风雨和岁月磨平了棱角的小神龛上。
那神龛低矮残破,石质表面布满青苔和雨水的痕迹,供奉的神像早已模糊不清。它孤零零地立在空地中央,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成为整个空间压抑气息的焦点。
“那是什么?”源稚生的声音穿透雨幕,询问道。
上杉越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扯了扯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的廉价衬衫领口,仿佛那破布勒得他喘不过气。
“那是锁眼。”上杉越的声音平稳下去,“或者说,是唯一能让人看见锁眼的钥匙孔。没有它,你就算把这块地皮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真正的入口。它就像就像夜之食原这张皮上的一个痦子,看着碍眼,但抠掉了,皮就破了,里面的东西就流出来了。”
昂热灰眸微眯,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
他缓步走向神龛,踏在浑浊的积水中,发出哗啦的声响,伸出手,指尖并未直接触碰那冰冷的石面,而是在离它几厘米的地方悬停,细细感受着。
“很强的参差感......”昂热说到,作为时间零的拥有者,他在这方面的感知远超在场的另外两人,“这就是你几十年守着的盖子?”
“盖子?”上杉越嗤笑一声,“昂热,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守着的,充其量是盖子上的一道缝!真正的盖子,是这块地皮本身,是覆盖在尼伯龙根与现实夹缝上的这层皮。这座神龛,只是这层皮上一个比较明显的褶,我守着它,不让任何人靠近,不让任何力量刺激它,就是怕有人不小心把这层脆弱的皮给捅穿了!”
他走到神龛旁,用脚踢了踢旁边一块半埋在泥水里的沉重井盖。
那井盖看起来与城市里普通的排水井盖无异,只是更大更厚,上面的花纹早已被锈蚀得模糊不清。
“看到这个了吗?底下不是什么下水道,而是我当年让人浇筑的十几米厚的铅合金混合层,中间夹了成吨的水银。它像个大塞子,死死堵住从这个褶里泄露出来的东西。再加上外围的围墙和我的......嗯,存在感,勉强维持着一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