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激战
古之月背靠着冰冷的十轮大卡车厚重的轮胎，粗粝的橡胶纹路硌着他的脊背，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他手里那支m2卡宾枪的枪管还微微发烫，散发着硝烟和金属摩擦后的特殊气味。
他微微探出半个头，锐利的目光像夜行的狸猫，死死盯着道路右侧那个黑黰黰的小高地。
枪声如同爆豆，又急又密。
南韩特务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战术布置得相当刁钻。
他们以小组为单位，占据了那个离道路约百米、居高临下的小高地，形成了交叉火力。
除了熟悉的m2卡宾枪那“哒哒哒”的连发声，还夹杂着几支勃朗宁自动步枪（bAR）那更具威力、节奏分明的“咚！咚！咚！”的点射声。
子弹像长了眼睛一样，专门压制试图抬头还击或组织冲锋的警卫排战士。
弹道在黑暗中划出短暂的亮线，大部分都精准地泼洒在车队周围和警卫排隐蔽的浅沟附近，打得泥土雪沫飞溅，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他娘的！”
古之月心里暗骂一句，缩回头，靠在车轮上，感受着子弹击中车厢板发出的“梆梆”闷响和车辆微微的震颤。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充满硝烟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这帮特务，人数估计跟咱们差不多，三四十号人。
火力配置很合理，卡宾枪近距离压制，bAR中距离控制和狙杀关键目标。
射击节奏控制得极好，不是胡乱扫射，而是有选择地进行火力覆盖和压制，让年排长的警卫排根本无法有效组织反击，更别说冲上去了。
这熟悉的、憋屈的挨打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缅北丛林里的日子。
那时候，他作为师部侦察连的尖兵，手里常握着的，是一支加装了瞄准镜的m1903A4春田式狙击步枪。
那家伙，沉甸甸的，拉栓射击，打一发拉一发，慢是慢了点儿，可精度没得说！
在蓝姆迦，美国教官拍着他的肩膀夸他是“鹰眼”，600米内，指哪打哪，弹无虚发。
那时候，像现在这种一百多米、借着敌人射击枪口焰就能清晰定位目标的情况，他只需稳稳地瞄上片刻，扣动扳机，“砰”一声，对面那个操着bAR的家伙就得哑火。
再拉栓，上弹，寻找下一个目标……几枪下去，敌人的火力核心就被拔掉了，剩下的自然土崩瓦解。
可现在……古之月掂了掂手里这支轻飘飘的m2卡宾枪。
这玩意儿，优点是轻便，后坐力小，尤其是这30发的大弹匣，
比m1卡宾枪的15发容量翻了一倍，还能全自动射击，近距离遭遇战时，一梭子扫过去，火力确实凶猛，像刚才反击时那样，能瞬间形成一片弹雨。
但缺点也同样明显——射程近，精度差！
超过一百米，子弹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想精确打击百米外掩体后的特定目标？
简直是痴人说梦！用它来点射压制？
效果微乎其微！用来冲锋扫射？
现在是被敌人压着打，冲不上去！
一种有力使不出、利器不在手的憋闷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古之月的心。
他仿佛能闻到记忆中缅北丛林那湿热空气中混合着的火药和血腥味，能感受到那支春田步枪坚硬木质枪托抵在肩窝的踏实感，与此刻手中这“铁皮玩具”般的卡宾枪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这仗打得，太憋屈了！
就在战况陷入僵持，特务们的火力似乎更加嚣张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匍匐声从车底传来。
紧接着，三个黑影冒着横飞的弹雨，艰难地爬到了古之月身边，正是李排长、王栓柱和吊着胳膊的孙二狗。
“老古！情况不妙！”
李排长喘着粗气，山东话又快又急，脸上沾满了泥雪，
“这帮龟孙子占着地利，火力又猛，硬冲伤亡太大！
年排长那边组织敢死队，准备从西边那个缓坡摸上去！
咱们这边，也得派人从侧面绕过去，给他来个两面夹击！
争取把这帮狗娘养的全端了！”
他看了一眼周围或趴或躲在车后、紧张还击的司机们，语气沉重：
“咱们这边都是司机，有战斗经验的不多。
老古，这绕后偷袭的活儿，恐怕……得你带人上了。”
王拴柱攥着卡宾枪，指节泛白，东北话里带着颤音：
“师傅，俺刚才看见小文同志的尸体还在驾驶室里，俺想为他报仇！
可这特务的火力太猛了，咱们根本冲不上去！”
孙二狗趴在雪地里，眼睛盯着前方的火力点，河南腔里透着冷静：
“俺看出来了，这三个火力点是关键，尤其是中间那个勃朗宁自动步枪，压制得咱们抬不起头。
要是能绕到他们身后，说不定能一锅端！”
古之月点了点头，手指在雪地上画了个简易地形图：
“俺在蓝姆迦受训时，美军教过迂回战术。
现在咱们正面牵制，派几个人从侧面绕过去，先打掉那几挺自动步枪，剩下的特务就好收拾了。”
李排长立刻起身，刚要喊人，古之月按住李排长的胳膊，没有丝毫犹豫，目光扫过身边几人，苏北话斩钉截铁：
“不用喊人！
我带二狗和栓柱去！
其他人留在这里，火力牵制，吸引敌人注意力就行！”
李排长一愣，看了看吊着胳膊的孙二狗和脸上还带着些许惊魂未定王栓柱，担心道：
“就你们仨？太少了点吧？
要不要再多带几个……”
“不用！”
古之月从口袋里掏出三颗美式手雷，分给孙二狗和王拴柱，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
“人多目标大，容易暴露！
而且，其他人不熟悉这种渗透偷袭的战术，不懂配合，去了反而添乱，只能是送死！
我和孙二狗，在蓝姆迦学的就是这套，配合也熟！
至于拴柱，那可是我们徒弟从黑土地打到了大西南，能教他的手艺，他一样没学拉下！”
他这话说得直白，却是在陈述事实。
李排长看着古之月那在黑暗中依旧沉静坚定的眼神，
又看了看虽然带伤但眼神凶悍如狼的孙二狗，
以及虽然紧张却紧紧握着卡宾枪、显然以师傅马首是瞻的王栓柱，
知道这不是客套的时候，重重点头：
“中！你们小心！
正面我们加大火力，吸引狗日的！”
“放心吧，排长！”
孙二狗用没受伤的右手拍了拍胸脯，河南话里带着狠劲，
“收拾这几个小毛贼，手拿把掐！”
王栓柱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东北腔不发抖：
“师傅，二狗哥，俺……俺跟你们干！”
“好！行动！”
古之月不再废话，低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