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月的狙击（二）
冷汗瞬间浸湿了古之月的后背！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的跳动声。
“目标确认！
鬼子狙击手！”
张自茂的声音依旧冷静得可怕，语速极快，如同在背诵冰冷的参数，
“距离，五百二十米。
风向……微风，右前方，约1米每秒。
湿度高，弹道下垂需微调……密位……下修半格……稳住……”
他的声音如同最精确的计算机，将每一个影响子弹飞行的因素转化为冰冷的数字指令，清晰地灌入古之月的耳中。
古之月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强迫自己将张自茂报出的每一个参数在脑海中转化成肌肉的记忆和枪口的微调。
脸颊紧紧贴着冰冷的托腮板，汗水顺着鬓角滑落，痒痒的。
右眼透过镜片，死死盯住那个隐藏在枝叶缝隙后、几乎无法分辨具体轮廓的阴影区域——那是他唯一能捕捉到的目标迹象。
十字分划的中心点，稳稳地压在那片阴影的中心偏下一点的位置（根据张自茂的下修指令）。
屏息。
肩膀的肌肉绷紧如铁。扣住扳机的食指指腹，感受着那冰冷的金属弧度和细微的阻力……
意识下达命令的瞬间，身体本能的协调动作似乎慢了半拍！
“砰！”
m1903A4在他肩头沉稳地一震！
枪口喷出尺长的火焰！
巨大的后坐力狠狠撞在他的肩窝，远比春田步枪猛烈！
滚烫的弹壳带着一缕青烟，旋转着跳出抛壳窗，叮叮当当地砸落在下方的枝干上，又弹跳着坠向地面。
时间仿佛在枪响的瞬间凝固了。
瞄准镜里，那片被锁定的阴影区域猛地一颤！
枝叶剧烈地摇晃起来！
紧接着，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刺破了清晨相对宁静的空气！
一个穿着土黄色伪装服的身影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从那个精心构筑的平台上弹了起来！
他的一条大腿外侧，赫然爆开一团刺目的血雾！
碎骨和肉块四溅！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体失去平衡，惨叫着从近十米高的树冠上直直栽落下来！
“噗通！”
沉闷的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传来！
但那鬼子并没有完全落地！
他腰间似乎系着安全绳！
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在离地两三米的高度猛地一顿！
被绳子死死拽住，悬挂在半空中！
像一条被钓起的、濒死的鱼！
他痛苦地扭曲着，双手徒劳地想去捂住大腿上那个恐怖的伤口，鲜血如同喷泉般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下方的草地和树干！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在寂静的山谷间回荡，充满了绝望和无法忍受的剧痛！
打偏了！
只打中了大腿！
古之月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直红到耳根！
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和懊恼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头皮发麻！
他甚至能感觉到旁边张自茂的目光，那目光里肯定没有责备，但那种无声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平静，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丢人！太丢人了！
在真正的神枪手面前，自己这第一枪简直像个蹩脚的新兵！
“快！补枪！”
张自茂急促的声音响起，瞬间将他从羞愤中惊醒！
古之月猛地回过神！
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火的钢铁！
没有丝毫犹豫！
他闪电般拉动枪栓！
“哗啦——咔嚓！”
动作迅猛而精准！
滚烫的空弹壳被抛出，新的子弹瞬间上膛！
冰冷的金属撞击声清脆利落！
枪栓复位！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枪口几乎没有离开目标区域！
瞄准镜的十字线瞬间重新套住了那个在半空中痛苦挣扎、扭动、哀嚎的身影！
这一次，目标清晰无比！
距离也拉近到了不足四百米（高度落差）！
古之月甚至能看到对方因剧痛而扭曲变形的五官和眼中濒死的恐惧！
屏息。
肩膀抵紧。
这一次，心静如水。
“砰！”
第二颗子弹，带着古之月胸中所有的冷静和杀意，精准地咆哮出膛！
瞄准镜里，那个悬挂的身影猛地一震！
脑袋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开！
红的、白的、在晨光下四散飞溅！
所有的挣扎和哀嚎戛然而止！
只剩下无头的尸体，被绳索牵引着，在半空中微微晃荡，断颈处淋漓的鲜血如同雨点般洒落，染红了下方更大片的土地。那景象，血腥而诡异。
古之月缓缓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浊气和尴尬都吐出去。
他有些僵硬地放下枪，手指因为用力过猛和紧张而微微颤抖。
他不敢看张自茂，只是盯着自己微微发麻的虎口，喉咙有些发干，苏北口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呃……这枪……后坐力……
比我那春田猛多了……
镜子……也晃眼……”
张自茂默默收回望远镜，脸上那丝极淡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点点，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古之月的肩膀。
那意思很明白：
第一枪，正常。
结果了就好。
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咚——！”
一阵狂暴到极点、如同疾风骤雨般的九二式重机枪扫射声，猛地从东北方向那片杂木林的深处爆发出来！
长长的、猩红的曳光弹道如同死神的鞭子，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地抽向老榕树庞大的树冠！
目标直指古之月和张自茂藏身的狙击点！
“噗噗噗噗……
咔嚓！咔嚓！”
子弹如同冰雹般密集地泼洒过来！
打在两人头顶和周围的枝干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入木声和树枝断裂的清脆爆响！
木屑和碎叶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灼热的弹头带着死亡的气息，嗖嗖地从耳边、身侧掠过！
空气仿佛都被撕裂、点燃！
“隐蔽！”
张自茂低吼一声，猛地将古之月扑倒！
两人死死地伏在粗大的树干后面，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树皮，灼热的弹片和木屑噼里啪啦地打在他们的钢盔和背上！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整个树冠都在痛苦地呻吟、颤抖！
浓烈的硝烟味和树木被撕裂的辛辣气味瞬间将他们包围！
“他娘的！是重机枪！
给那死耗子报仇来了！”
古之月啐了一口溅进嘴里的木屑，恨恨地骂道。
就在这致命的弹雨疯狂蹂躏着老榕树，压得两人抬不起头的危急关头——
“轰——！”
一声极其沉闷、如同重锤擂动大地的巨响，陡然从阵地侧后方一处精心伪装的洼地里爆发出来！
伴随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呼啸！
是57毫米无后坐力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