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宁的话深深刺中了沈宴行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他没有说话，脸色依旧，眼神却在看向程亦然时，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情绪。
心疼。
陈昭宁第一次在沈宴行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放到以前，他会放肆大笑，嘲讽他也有今天。
可现在陈昭宁一点也笑不出来。
警局接到周建华的报警电话，立即召集了当时警局所有的警力出动。
周建华报的人贩子案件，正是警局近五年来未攻克的最大案件，得到消息的陈昭宁。
第一反应是兴奋，对于警察来说，没有什么比找到凶手，破除案件，维护社会安全更重要。
所以陈昭宁感激又激动地感谢周建华这么冷的天跑到警局来报警。
但从周建华口中，了解到让他来报警的人是程亦然，而且程亦然正在和凶犯周旋。
陈昭宁头皮都要炸了。
这起在南城的人贩子案件，能五年都未被攻克，可见其中的危险性。
她一个小姑娘，哪来的胆子和凶犯周旋。
陈昭宁不仅低估了程亦然的胆子，还低估了她的智商和冷静。
“放我下去。”
清醒过后的程亦然发现自己躺在陈昭宁怀里吓了一大跳。
她挣扎的动作，让陈昭宁差点松了手。
“小心。”
程亦然看见被包扎后的右手，感觉到隐隐的刺痛，她这才惊觉自己当时做了多么愚蠢的选择。
竟然用画稿的右手去接刀刃，而没有选择左手。
“小程妹妹，你现在需要去输液，医生说你失血过多，低血糖了。”
陈昭宁担忧地看着她。
程亦然说，“我知道了。”
程亦然原打算直接去输液室，但陈昭宁和沈宴行坚持给她开了间病房。
所以现在病房内，足足四五六个人站在病床前看着她输液。
周建华说，“亦然，宴行的伤我看过了，能治，后期做好复健恢复成往常的样子不成问题，就是治疗过程有点难熬。”
“没关系，我能忍受。”沈宴行回答。
能治就好，程亦然怕因为她的原因，导致沈宴行再也上不了擂台，打不了拳击。
她不想愧欠任何人，尤其沈宴行帮过她那么多次，又间接因为她才受了伤。
这份罪责，她承担不起。
“我想休息了。”程亦然感觉大脑像被灌了铅似的，头重脚轻，整个人昏昏欲睡。
见状，众人轻声离开了病房。
沈宴行和沈璃还没走，沈璃担心程亦然的伤情，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程亦然道歉和道谢。
这会病房没了人，沈璃也没什么顾忌了，她拉住程亦然的手，“谢谢你救了我，还有对不起。”
程亦然知道她在为什么道歉，虽然她不至于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却也没法原谅沈璃过去的欺负她的行为。
她抽回手，语气冷静得超乎常理，“没关系，你哥帮过我很多次，救你就当还他的人情，以后我和你们互不相欠。”
还有一句各走四方的话，程亦然没有说出来。
她看到沈宴行悲痛的神色，心脏莫名揪了下，闭上眼睛，将那抹奇异的感觉消散掉。
“还人情？”沈宴行喃喃自语道，随即失落，难受的情绪如潮水般打向他的大脑。
一阵浪潮比一阵厉害，扑得他脚下踉跄，差点没稳。
“沈璃，别打扰姐姐休息，我们先走吧。”
沈宴行朝沈璃招招手。
沈璃依依不舍的看了看程亦然，眼眶微红地跟着沈宴行离开了。
出了病房，沈宴行和沈璃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一时相顾无言。
沈璃声音哽咽，“她不想原谅我们。”
沈宴行沉默了。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意识到程亦然有多么不想欠他们沈家的人情，与其说不想欠人情。
不如说是厌恶他们到不愿有任何牵扯，哪怕一丝一毫。
沈宴行讥讽的勾起唇，“我们凭什么要求她原谅我们，欺辱她，将她逼得不惜连夜搬出沈家。
栽赃罪名，桩桩件件没一件冤了我们，沈璃你记住，我们永远欠她的。”
沈璃怔了怔，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宴行，她印象里的大哥永远是冷淡，疏离，高不可攀的存在。
她甚至从未见过沈宴行落寞的时候，而此刻，她竟然在沈宴行身上看到了“脆弱”两个字。
“大哥，我知道，如果不是她，我早被人贩子不知道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沈璃站了起来，语气坚定地看向沈宴行。
“大哥，过去是我们错了，错了就认罚，这是爸教我们的道理。”
“大哥，你喜欢亦然姐就和她表面心意，不然她怎么知道你喜欢她？”
沈璃用稚气的脸庞说着与她年纪不相符的话。
沈宴行不禁失笑，垂眸压住嘴角，“你懂什么？小屁孩一个。”
沈璃不满道：“小屁孩也好过哥哥不敢表白强，隔壁班李强都敢和校花表白，哥哥有什么不敢的？”
不敢？
沈宴行的世界只有两件事，想做和不想做，从来没他不敢做的事情。
沈璃说的话固有道理，表白，无非两种结果，一种成功，另一种失败。
沈宴行从不惧怕失败的后果，可这次，他怕了，埋藏在心底的不安，他也终于找到了源头。
‘失去’，年少时，他曾感受过失去的痛苦，所以面对在意的人，他变得更加小心，珍重。
而他们之间这层窗户纸，一旦撕破，他怕他们维持表面的朋友关系都没得做。
程亦然不喜欢陈昭宁，也不喜欢他，她唯一在乎的只有她的家人，和是否能考入建筑院。
沈宴行没有告诉程亦然，让霍荣帮忙牵线前，他替她收集了历年建筑院面试标准模范答题集，和省级建筑院往年的招考事项。
而这些资料并不向外公开，他知道程亦然担心面试成绩，他就为她做好了准备。
笔试和绘图功课，教辅，刷题册，是他做了功课，为她精心挑选出最接近真题卷的模拟题卷。
让她做助教，画枪械拆解图，体验建筑设计比赛的内容，则是为了她的绘图实操。
沈宴行觉得他做得仍然不够全面，但目前他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