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亲王,居然是永亲王。
姜三郎扶在芽儿身上的手慢慢松开,脸上一片茫然无措,接着又忍不住追问:“芽儿,你莫不是弄错了,她怎么会是永亲王。”
纵使他知道季轻的家世不会简单,但他能想到最高的身份,不过就只是官宦家的女君,怎么也没想到季轻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女——永亲王。
芽儿流着泪摇头说道:“我打听过多次,那朝雁轩的东家就是永亲王,怎么会弄错。”
“爹爹——”他趴在姜三郎瘦削的肩膀上继续痛哭着。
“她是王姬,是王姬,我与她永远都不可能了……”
“而且,她是不是也不喜欢我,不然的话为何会对我的心视而不见。”
姜三郎怔怔地拍着姜芽儿的肩膀,声音低缓,“你如今知晓也好,也好……”
父子两人相拥在这不算宽敞的房屋里,心里却想着同一个人。
透过窗棂照进房屋的日光逐渐暗淡下去,但却不是因为太阳西沉,而是不知何时碧蓝的天空中聚集了一团团沉甸甸的乌云。
乌云中蕴藏着闪电,轰隆隆地一声后,大雨似石子儿般落下,又打落了一地熟透的枇杷果。
大雨一连下了许久,城中春阳河里阗满了夏日的水,温热潮湿盈满京城。
谢锦轻摇着扇子在湘竹轩中与人对弈,她下得随意,似乎完全没有任何思考便扔下一颗棋子。
窗外的湘竹林被雨水拍打地垂下头,连珠般的雨水从叶尖滑落,在水洼中泛起一圈圈波澜。
“不下了。”
谢锦有些心烦意乱地将手中棋子扔下,靠在一旁的软枕上。
对面的人笑了起来,“眼见要输了,你就不下了,哪有这样耍无赖的?”
谢锦没有回答,只是手中的扇子越扇越快,好似是真的很热一般。
楚恨别笑意淡了些许,也扔下棋子将棋盘拿开,来到谢锦这一边,揽着人一起躺在矮榻上,窗外的雨还在下,连带着屋内也染上一屋子的氤氲水汽。
他看着谢锦昳丽精致的眉眼,近日似乎总是挂着愁。
楚恨别也没有说话。
修长有力的手指卷起谢锦披散着的一缕墨发,他的手不似其他男子那般柔软光滑,反而带着厚厚的茧,这是一只独属于武人的手。
带着馨香的发丝在他的手中越缠越多,最后他捧着一大堆的秀发无声地笑了笑,又放于自己的鼻尖下轻轻嗅着。
这个有些轻浮的动作终于引来了谢锦的注意。
谢锦拽住楚恨别的手,将自己的头发从中慢慢抽出,后又仔细抚平,瞪了他一眼,“从前怎么不见你有这么轻浮?”
楚恨别笑了起来,笑着胸膛都轻轻颤抖,让谢锦的后背都麻了一片。
是有些轻浮,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的关系也要比从前亲近许多,不是吗?
楚恨别摸上谢锦的眉眼,“何事让你这么烦心,一连好几天都皱着眉?”
谢锦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那我让我来猜猜?”楚恨别又挑起了谢锦的发,思忖片刻后道,“这段时日,你似乎没有往琥珀巷中去了,是因为这个吗?”
谢锦下意识想起身,但又被楚恨别按了回去,他将下巴搁在谢锦的肩上闭着眼睛开口道:“妻主不必忧心,若你真是有意,那我便辛苦一下,做主将人给抬入府中。”
“只是盼着妻主不要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就成。”
他这话说得带着酸意,但却逗笑了谢锦。
谢锦转过身,撑着下颌瞧他,眼中的烦闷减退,剔透的眼眸上浮现盈盈笑意。
她伸手摸了下楚恨别的脸,“那就要让你失望了,你的这份好心暂时是用不上的。”
“我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还不一定能瞧上我呢。”
谢锦想着那日离开姜家的场景,眸光微闪,心里也拿不定那人是否对自己有意。
她在述说情意的时候,三郎眼中的激动惊喜似乎也不像假的,但后面却又直接将自己关在院外,这突兀的举动着实让她不解。
况且这些时日,她不去,三郎也没有去朝雁轩寻她。
更让她捉摸不透。
罢了……
若三郎真对她无意,她也不便强求,自从容惟许那一件事后,她对这情爱也没有那么执着。
成就成,不成也罢。
楚恨别听着谢锦的话,言语中似乎还有些爱而不得,心中那点醋意完全消失,一心只想着让谢锦开心着。
他重新将人揽入怀中道:“他若是不愿,我便找人把他绑入府中,到时就由不得他不愿。”
谢锦一惊,忙说道:“不可!”
“我们又不是强盗土匪,还要做这强抢民男的行径不成,更何况他还救过我。”
“救你?”楚恨别想了下回,“可是杨柳镇的父子?”
谢锦点头,“正是他们。”
“所以,你莫要做其他的事,他要是实在不愿,那就算了。”
虽然谢锦如此豁达,但楚恨别想着谢锦这些时日的失意,便又说道:“可不想你总是因此而伤心,瞧你这些日子,笑得都少了。”
而谢锦本身是个温柔爱笑的女君。
谢锦听到楚恨别这话,便知道是他误会了,于是解释道:“这些天我确实烦心,但我烦的不仅仅是这个?”
“还有什么?”楚恨别疑惑地看着谢锦。
谢锦将头转向窗外,现在并未到黄昏,但屋外却晦暗不明,有的只是雾蒙蒙的一片。
大雨亦将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堪,头顶的乌云更像是一座天空之城,正一点点的往京城的大地压来,其中夹杂着电闪雷鸣,似是要将这一切都摧毁。
谢锦将手伸出窗外,冰冷的雨水砸在她的手心,很快就积成一捧,往外溢出。
她看着自己苍白羸弱的手,心想,她真的能在这风雨飘荡之时保全自身吗?
楚恨别看着谢锦的侧脸,心中忍不住一紧,他将谢锦的手拉回来,握在自己温暖的掌心,抽出帕子慢慢地擦拭着。
待水渍擦干净后,他依旧没有松开手,只是紧紧地握着,“谢锦,你在烦什么?”
谢锦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乌压压的天空之上。
随后轻叹一口气道:“我在烦……永亲王府是否是也要投靠哪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