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东明直接把耳机往桌上一扔，整个人瘫在电竞椅上，双手捂着脸，隔着指缝都能看到他在笑：“爽！太他妈爽了！看见没？刚才那波，我就问你们帅不帅！”
“帅帅帅。”卫星一边收拾键盘线，一边敷衍他，“赶紧起来，握手去了。”
谢无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转头看向身边的林锋。
林锋正低头整理鼠标垫，察觉到视线，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了一下，林锋没说话，伸出手掌心向上。
谢无争笑了笑，抬手在他掌心里拍了一下。
无声的庆祝。
握手的时候，bLAZE的队员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那个wild，握手的时候劲儿使得很大，盯着东明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东明也不怵，笑嘻嘻地回握过去，还用英语说了句：“Good game，bro。”
气得wild差点当场翻脸。
回到后台休息室，王勇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脸上褶子都笑开了花。
“行了，都别得瑟。”王勇虽然这么说，语气却一点也不严厉，“今天打得不错，尤其是最后这把，战术执行得很坚决。但是，这才第一天，后面还有硬仗。”
“教练，赢了还不让乐呵乐呵啊？”东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抓起一瓶水灌了半瓶，“我这可是拿命在c啊。”
“行行行，你功劳最大。”王勇摆了摆手。
“芜湖！”东明欢呼一声，“走走走，吃宵夜去！我要吃龙虾！我要吃帝王蟹！”
“你们去吧。”谢无争把外设包背好，“我有点累，想先回去了。”
东明的欢呼声戛然而止，他看了看谢无争，又看了看林锋，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兴奋劲儿收敛了一些：“哦......那行吧。那我们给你带点？”
“不用。”林锋接话，“我不饿。我也回去。”
东明啧了一声：“行行行，你们俩二人世界去吧。咱们走，吃穷教练去！”
王勇瞪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带着其他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休息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谢无争没动，他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上有一条未读消息，来自小张。
【律师来了，我在酒店大堂等你们。】
谢无争的眼神沉了沉，把手机揣回兜里，站起身：“走吧。”
林锋没问，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戴上口罩和帽子，避开粉丝聚集的区域，从工作人员通道离开了场馆，坐车直奔酒店。
回到酒店大堂，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大堂里没什么人，只有前台还亮着灯。
小张坐在角落的休息区，面前放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看到他们进来，立刻站了起来，神色凝重。
谢无争对他使了个眼色，三人没有在大堂停留，直接进了电梯，回到了谢无争的房间。
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怎么样？”谢无争把包随手放在玄关，转身问道。
小张深吸了一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律师见到江经理了。”
“人怎么样？”林锋问。
“精神状态还行，没受什么罪。”小张说，“但是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对方咬得很死，证据链做得非常完美。”
他把“完美”两个字咬得很重。
“他们指控江经理利用虚假合同，通过一家名为c-Sports的离岸公司，转移了巨额资金。”小张翻开文件，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而这家公司的注册法人，虽然是个假名字，但所有的签字笔迹，甚至开户时的影像资料，都指向江经理。”
谢无争拿过文件，快速浏览着。
c-Sports.......
“江经理怎么说？”谢无争问。
“他什么都没说。”小张摇了摇头，“律师说，江经理在会面过程中非常沉默，对警方的指控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直到最后，律师要走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让mirror看好家，别让老鼠进米缸。”
谢无争拿着文件的手紧了一下。
看好家。
这是在提醒他，基地，或者说战队内部，可能还有问题。
“还有别的吗？”林锋问。
“没了。”小张叹了口气，“律师说，现在的局面很被动。除非能拿出铁证证明那些签字和影像是伪造的，或者是被胁迫的，否则......”
否则江嘉明就要面临牢狱之灾。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谢无争把文件合上，放在桌上，手指在封面上轻轻敲击着。
江嘉明既然敢这么说，说明他手里一定有底牌。
那个储物柜里的东西。
“钱宇那边呢？”谢无争问。
“还没消息。”林锋看了一眼手机，“东明把东西给他之后，他就一直没动静。估计是在找人破解或者核实。”
就在这时，谢无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加密邮件。
发件人是钱宇。
谢无争立刻点开。
邮件里没有正文，只有一个附件，是一个音频文件。
他点开播放。
手机扬声器里传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紧接着，是一个有些失真的男声。
“......这次的盘口开得有点大，YS那边如果不配合，赔率会很难看......”
声音很低。
谢无争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个声音。
即使隔了十年，即使经过了电流的处理，他也绝不会听错。
是那个灰夹克男人。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显得有些犹豫和畏缩：“可是......那小子脾气倔，万一他......”
“倔？”那个男声笑了一下，笑声让人毛骨悚然，“那就让他没法倔。意外这种东西，每天都在发生，不是吗？比如......车祸，或者手废了。”
音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小张瞪大了眼睛，脸色惨白，手都在抖：“这......这是什么？他们在说什么？”
林锋站在谢无争身边，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谢无争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这是......证据。”谢无争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江经理留下的，保命符。”
“可是......”小张咽了口唾沫，“这录音能说明什么？能证明江经理无罪吗？”
“不能直接证明。”谢无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它能证明，有人在针对YS，针对我们。只要把这个交给警方，或者......”
“或者公之于众。”林锋接过了话头，“一旦舆论炸开，他们想悄无声息地搞死江嘉明，就不可能了。”
“不行。”谢无争立刻否决，“现在还不是时候。对方既然敢动江嘉明，说明他们根本不怕这些。如果我们贸然曝光，不仅救不了江嘉明，反而会打草惊蛇，甚至......”
甚至会引来更疯狂的报复。
“那怎么办？”小张急得直搓手。
“等。”谢无争看着手机屏幕，“钱宇既然发了这个过来，说明他已经有了计划。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江经理在里面不说话，就是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
他转头看向小张：“张哥，这件事，除了我们三个，谁都不能说。包括王勇教练。”
小张看着他严肃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你先回去休息吧。”谢无争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小张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谢无争和林锋两个人。
“那个声音......”林锋问“是不是就是照片上那个人？”
“是。”谢无争走到他身后，伸出手，从后面抱住了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就是他。”
林锋没有说话，只是把手覆在谢无争的手背上，用力握紧。
“别怕。”谢无争在他耳边轻声说，“这一次，我在。”
前世的那些阴影，那些无法挽回的遗憾，这一次，他绝不会让它们重演。
“我没怕。”林锋转过身，看着谢无争的眼睛，“我只是在想，等把他抓出来，我要亲手废了他。”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狠戾。
谢无争抬手，抚平了他眉间的褶皱：“会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得先把比赛打完，把冠军拿回去。”
林锋看着他，眼底的戾气慢慢散去，重新变回了那个熟悉，带着点傲气的少年。
“好。”他说，“拿冠军。”
酒店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冷气开得很足，吹得人有些发僵。
所有人都没睡，也没人提回去休息的事。
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了十一点五十，分针还在不知疲倦地画着圆。
大屏幕上直播着石油杯第一比赛日的最后一场比赛。
“这把darktide要是赢了，积分就能挤进前八。”王勇手里转着一支签字笔，眼睛盯着屏幕，“要是输了，那就得看小分的脸色。”
“他们赢面大。”谢无争靠在椅背上，手里捧着个保温杯，里面的热水已经不烫了，“对面的经济崩了，这把没钱起长枪。”
林锋坐在他旁边，帽檐压得很低，两条长腿随意地伸着，脚尖一下一下点着地，像是在打拍子，又像是在单纯地发泄某种躁动。
“哎，我说，”东明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抱枕，下巴搁在上面，“咱们能不能抽个弱点的？比如那个什么......我看他们今天打得跟梦游似的。”
“想得美。”卫星在旁边刷着论坛，“进了八强，哪还有弱队。”
“我就说说嘛。”东明撇了撇嘴，“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
屏幕里，darktide的狙击手在最后一秒完成了一次极限拆包。
比赛结束。
darktide涉险过关，拿到了最后一张八强门票。
“行了，齐活了。”王勇把笔往桌上一拍，“马上十二点，抽签仪式开始。”
会议室里的气氛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虽然大家嘴上说着“打谁都一样”，但谁都知道，这可是单败淘汰制的八进四，输了就直接回家，机票都不用改签的那种。
如果能抽到一个风格被自己克制的对手，那晋级的概率就能大上不少。
直播画面切回了演播室，两个解说正在那儿侃大山，分析着各队的出线形势。
十二点整。
画面一转，切到了抽签现场。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东大胡子走上台，手里捧着个透明的玻璃缸，里面装着八个一模一样的小球。
“来了来了。”东明坐直了身子，把抱枕扔到一边，“各路神仙保佑，信男愿用卫星十年单身换个好签。”
“滚。”卫星踹了他一脚。
大胡子伸手进缸里搅了搅，拿出了第一个球，拧开，展示里面的纸条：YS。
第二轮抽对手的时候，东明抱着抱枕的手紧了一下，身体前倾，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里那个还在玻璃缸里搅动的大手：“别是二队，别是二队，别是二队。”
他在嘴里碎碎念，像个正在施法的老神棍。
林锋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大胡子的手在缸里停住了，抓起一个球，拿出来。
全场屏息。
那个球被拧开，纸条展开的一瞬间，东明的哀嚎声还没出口，就卡在了喉咙里。
“darktide。”
“卧槽！”东明用力挥了一下拳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天爷是爱我的！首尾相撞，第一打第八，这剧本我熟啊！”
会议室里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
卫星也松了口气，拿起手机开始发消息，估计是在跟谁报喜。
只有王勇和谢无争的表情没变。
王勇皱着眉，盯着屏幕上那两支战队的队标，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别高兴得太早。”谢无争拧紧了保温杯的盖子，声音很平，“darktide今天是涉险过关，但这支队伍有个特点，越是绝境，越能爆种。他们那个狙击手，今天最后一把的手感热得发烫。而且，bo1的赛制，偶然性太大了，不存在什么稳赢。”
东明的笑僵在脸上，悻悻地坐回去：“mirror，你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泼冷水啊，让我快乐三秒钟行不行？”
“行。”谢无争看了看表，“现在是十二点零五分，你的快乐时间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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