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雍明显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宋元居然能看到这点,没有矢口否认,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以她的性子,断然不会去向明教求援,明教内部争斗不断,哪怕是四旗之间都在相互争夺地盘,此番她失利,其他三旗旗主巴不得如此,正好借此机会抢占风旗地盘,她手下怕也有人想着趁此良机取代她的位置!”
这还是宋元第一次听闻内部争斗如此恶劣的势力,顿觉大开眼界,此前所接触到的那些势力就算再不济也只是对外不讲理,但内部却从未听闻任何不团结之处,全然不像这明教,居然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人落入险境而充当看客,甚至是以此为乐,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看着宋元惊诧的神情,钱雍嘴角一扯,讥讽般笑了笑,“如何小子,这就是明教!”
听得出来,钱雍虽此前是明教中人,但眼下对明教可是有着说不尽的不满,若不是碍于白怜,恐怕他此生都不愿跟这种毫无人情的势力有任何牵连吧!
宋元短暂出神后,就听钱雍继续叹息道。
“但眼下我们都被乞义门的人盯上了,甚至乞义门的副门主也在暗中相助,否则我们还真不见得会怕这群家伙,以我们眼下的情况来看,若非有万象境强者出手相助,恐怕是难逃被抓,甚至是一死,眼下躲着也不是权宜之计!”
“我倒是无妨,反正这世上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但她不想牵连与我,所以才会做出这个决定,我虽也不愿让她去找明教之人,但......这毕竟是她们宗门的内部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再者,就算是我说了,她也不见得会去听!”
钱雍苦笑着,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显然,白怜可是彻底拿捏住了他的所有软肋,让他根本无法反抗。
宋元点点头,这样的缘由倒是与自己的猜测并无出入,如此,他倒是得重新考虑一番了。
“无妨,你先想想吧,毕竟是拿性命去赌,不急于一时,这是你自己的决断,无人能左右你的想法!”
宋元再度点头,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朝钱雍问了句。
“掌柜的,你认识一个叫莫一玄的人吗?”
钱雍明显一愣,“莫一玄?你说的可是当年有着剑仙之称的那位前辈?”
宋元愣了愣,片刻后应答一句。
“我......我也不清楚,是我师父让我来幽州找他的,掌柜的你知道他吗?”
“你师父?”
钱雍忽然明悟了什么,心中也有了确切的猜测。
“既是薛前辈的嘱托,看来就是此人了,他在幽州?”
钱雍诧异地问了句,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显然是不曾见过。
宋元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师父只说是让我到幽州去寻,但我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钱雍忽然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歪着脑袋打量着宋元,一副原来如此的姿态。
“我就说你小子怎么甘心留在我这小酒馆里打杂,敢情是为了方便找人!”
宋元挠了挠头,倒是没有半点难以为情,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不知是与钱雍的关系近了,还是本心觉得这胖子除了爱财如命一些,但却不失为个面冷心热的侠士,自然也不会做作什么。
钱雍也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过多,见宋元对此人也是知之甚少,索性给他介绍了起来。
“莫一玄与你师父是一个年代的人物,只不过在他成名之际,你师父还尚未为江湖所知,这莫一玄及冠之年就已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宗师了,是名副其实的顶尖强者。”
说着,钱雍叹了口气,“但几十年前,他一夜之间便退隐江湖,至今不曾露面,江湖上渐渐流传出很多有关于他的事,据说是因为他的仇家太多,策反了他唯一的徒弟,将他满门屠杀,就连他的妻儿都被徒弟据为己有,此事当时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但究竟如何却无人所知了!”
宋元的神情极为精彩,显然是被钱雍这一番话冲击到了。
“这......这也太悖逆人伦了吧?”
宋元一时语塞,还真不知该怎么去评议这件事,只愿这只是街头非议,而非实情吧!
“不过他的徒弟如今在江湖上也算是名动一方的人物了,你可曾听闻锻剑门?”
宋元点点头,“自是听过,八门中的上三门之一,与隐杀门、乞义门乃是同等势力!”
“不错,如今的锻剑门门主就是那位剑仙前辈此生唯一的徒弟!”
宋元顿时瞪大了眼,若真是如此的话,只怕这件事可就真有些耐人寻味了!
若说这莫一玄的徒弟只是寻常之辈,面对这些言论无力反驳的话也就算了,可若是声名显赫的人物,还能让这种言论流传而出却不加以制止,其中真伪岂不令人深思。
钱雍并未留意宋元变幻不定的神情,继续自顾自说着。
“不过这些也算是一些江湖秘辛了,自那位前辈退隐江湖之后,就没人再见过他,甚至也没人再提及,时至今日,还记着这个名字的人就只剩下像我们这般年纪的人了!”
说着,钱雍似乎明白了宋元的意思,问了句。
“你是打算拿此事与白怜做交易?你帮她报信,让风旗的人帮你去找此人?”
宋元点点头,对于钱雍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
但钱雍却是直接摇起了头,在宋元诧异的目光注视下缓缓道。
“我劝你小子最好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且不提这位前辈究竟是否还在世,就算是在,他的实力可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那可是天罗境的强者,他若是不想被你找到,你莫说是搬动区区一个风旗,就算是将整个上三宗的人都搬出来,也不见得能寻到他!”
“反之,若他知晓你在寻他,也愿意见你的话,不用你去寻,你也自然能见得到,以此作交易不值当,甚至还会适得其反!”
面对宋元,钱雍同样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临了还不忘提醒宋元一句。
“另外,这莫一玄前辈的威名可不在你师父之下,虽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并不及你师父的引力大,但也是声名显赫的大人物,若是这种消息被明教人知晓,说不准还会带出你的身份,用你作饵引动些没必要的争斗麻烦,你最好三思。”
经钱雍这番提醒,宋元才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也着实是因为他对于这莫一玄知之甚少,万没想到自己师父让自己寻找的人竟然是这等存在。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在情理之中,自己可是师父的宝贝徒弟,自己的师父都是那般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又岂能为自己寻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为师。
想到此处,宋元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歪着脑袋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见他如此,钱雍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起身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
“你小子慢慢想吧,此处暂且安全,你可以放心住,我就在旁边,有事来叫我,若是饿了就叫那个老头,他会给你安排的!”
丢下一句话后,钱雍就走了出去。
宋元起身来到了床上,两手交叉枕在脑后思忖起来,若是无法借助明教的势力的话,他其实也就犯不着冒险去做这种事了,但......
若是他不去送信的话,或许自己的安危并不会受到威胁,但钱雍怕是迟早会身陷险境,就算是乞义门的人念及他实力非凡,有心招揽于他,碍于白怜,他又怎么会答应。
他们二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显而易见!
对于白怜宋元倒是并无太多交集,就算是并无恶感,但也不至于到让自己以身犯险相助的地步,可是钱雍不一样啊!
且不提钱雍对自己的恩惠,就是冲钱雍心中那份侠义之情,宋元也实不忍心见他出什么意外。
一时,宋元着实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就这般,宋元翻来覆去在床上陷入纠结,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了去。
等到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了,是被一阵细细簌簌的交谈声吵醒的。
“掌柜的,酒馆那边已经彻底被乞义门的人掌控了,留在客栈里的人也不知道被他们带到了什么地界,还在街上放出风来,称若是你再躲藏下去,就要杀了他们!”
“这群畜生!”
“掌柜的,老奴看他们这就是想逼你现身呐,你可千万不能中了他们的计,眼下城里来了不知多少乞义门的人,你一旦出去可就彻底暴露了,到时候......”
“我知道了方叔,我不会冲动的,何况还有她在,我怎么也不会让她涉险的,你先继续让人观察城内的局势吧,对了,昨夜让你救下来的那个小子,找个机会送他出城去吧,给他带些盘缠,至于以后他想去哪儿,就随他去吧!”
“老奴明白,这就去办,不过此处也不大安全了,乞义门的人眼下正全城搜查,掌柜的你还是找个机会带着夫人再寻一处安全地界吧,这里老奴给你拖着!”
“我知道了方叔,你先去吧,这件事容我再想想,对了,她不是夫人,往后别再这么称呼了,被她听到了不好......”
...
宋元不知何时蹑手蹑脚来到了门前,将这一番对话尽数听在耳中,门外沉默了许久,才听到那被钱雍唤作方叔的老人无奈地答复声。
“好,那我先去了!”
脚步声响起,宋元才站直了身子,眉头不自觉皱起,看来眼下的形势越来越紧张了。
这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钱雍带着几分不满的声音随即传了过来。
“你小子打哪儿学的鬼鬼祟祟的行径!”
宋元嘿嘿一笑,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小动作被钱雍察觉而感到局促,反而一脸泰然,目光被钱雍端着的一盘菜吸引了去,迫不及待接了过来,放在桌上就毫不客气吃上了。
钱雍见状忍不住嘀咕着,“伺候完一个主子,这会儿又伺候你这个大爷,真不知道这客栈谁才是掌柜的!”
宋元闻声一笑,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了句。
“那只能说明你这掌柜的平易近人,没有半点架子!”
钱雍没好气地当头抽了宋元一巴掌,愤愤不平道。
“赶紧吃,吃完了我送你出去!”
宋元愣了下,但却没有太多惊讶,迟疑片刻后忍不住询问一句。
“那你们呢?”
钱雍没回答,而是扭头朝屋外看去,眼神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收回目光,没有直视宋元,淡淡说了句。
“这便不需要你管了,你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再说吧,你小子自打接了这把剑,这辈子就别想安生过了,往后有的是麻烦呢!”
听得出来钱雍是在刻意岔开话题,宋元并没有应答,只是埋着头不停往嘴里塞着饭,看的钱雍一阵嫌弃。
这般忘我地吃了半刻钟后,宋元才放下碗,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皮,随即站起身来,一把拿过墨锋背在了背上。
“走吧掌柜的,带我去见怜姨吧!”
宋元冷不丁一句倒让钱雍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可宋元已经先他一步走出了屋子,径直朝着白怜所在的屋子走了去。
“这小子!”
钱雍恨铁不成钢地埋怨一声,急忙追了出去,却见宋元已经敲响了白怜的房门。
“进来吧!”
屋内响起白怜淡淡的声音,宋元等着钱雍走近了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怜姨早!”
宋元嬉笑着打着招呼,并无半点见外之色。
白怜同样回以微笑,迟疑片刻后询问一句。
“少侠这么早来找我,莫非是已经想好了?”
钱雍闻声也不由得看向宋元,虽说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有些好奇宋元究竟要做什么。
迎着二人的目光,宋元轻轻点了点头。
“想好了怜姨,我愿意帮你去送信,麻烦你现在拟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