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降临的两个小时。
南城的每一栋房子如同囚笼,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腐化的味道。
淋了雨的居民出现抽搐的症状,变得富有攻击性。交通物流部分瘫痪,没有人知道房子里住着的是人还是尸体。
好在尸鬼的污染度被大雨稀释,像林清婉这种轻症患者,依旧保持着人类的理智。
很快治安署便展开了行动。
街上传来急救车的鸣笛声,医疗部队对城内市民进行搜救。
他们穿着防护服,挨家挨户地敲着门,例行感染程度的检查。
在全城禁戒的氛围中,江时耐心等待着药剂送达。
同时他也在掐着表,观察着尸化的人类的反应。
将近两个小时,林清婉依然活着,没有想攻击他意图。
就连万花筒里装的红绿灯三兄弟,也只是不断地哀嚎,并没有变成行尸走肉。
“奇怪,既然感染性不强,怎么店员这么快就尸化了?”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网吧的玻璃门被敲响了。
“砰砰砰!”
玻璃发出瓦片撞击的声音。
随后是浑厚的嗓音:“您的猛鬼速递已送达,请及时签收,记得五星好评。”
听到这个声音,林清婉浑身一震,立刻激动地站起身。
“到了到了。”她鞋都没来得及穿,踉踉跄跄地跑向门口,伸手就准备打开门。
这是她活命的机会,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在女人开门的间隙,江时抬起头看了看。
一个巴掌大的纸盒子,四四方方地摆在门口,包装看起来像骨灰盒。
模糊的布满水汽的门外,一团漆黑的影子渐渐远去。
如此庞大的体格,似乎并不是人类该有的体形,反而更像一头熊。
快递员没见到他的脸,那他就没办法打上标记了。
江时需要潜入交易网内部,得想办法让这家伙回过头。
他思索片刻,对外面的人喊道:“喂!包裹有破损,我要给差评。”
听到这句话,那道身影停顿了脚步。
下一刻,它的头颅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一张干瘪枯瘦的脸,就像风化了三十年的老腊肉!
林清婉顿时神经紧绷,猛地回过头看着江时,张大嘴巴不敢说出话。
于是她迅速反应过来,火急火燎地捡走包裹,“咣当”一声关上玻璃门,心有余悸地瘫软在门后,大口喘着粗气。
“你疯了!”
她吓得魂不守舍,紧紧攥着快递,感觉到心脏撞钟一般地乱跳。
好在送货员并没有返回,外面的雨声掩盖了一切声息。
“这都是什么邪门网站,真的靠谱吗?连快递员都是死人唉!”
江时成功打上千面鬼的标记,转过电脑椅说:“你不也是死人吗?谁也别瞧不起谁。”
“不一样好吧,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林清婉反驳着,一边用力地拆着快递,恨不得用牙咬开包装。
“哇,死人小姐,你的牙齿怎么尖尖的。”都这个时候了,江时依然不忘记皮一下。
“你闭嘴啊。”
很快外面那层黄色的纸盒便被拆开,林清婉从里面抽出来一个黑色的盒子,看起来更像骨灰盒了。
打开一看,盒子里放着一瓶绿色的液体,瓶口贴着黄符封条。
上面画着祛邪符。
她“啵”地一声拔开瓶塞,顿时被呛得眼泪直流,捂着鼻子开始干呕。
闻起来就像是嗖了三天的西兰花,上面爬满了乱飞的虫子和蛆,实在和香挨不上边。
“这是往生香?”
江时鼻子动了动,他远远地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带给他的感觉比尸鬼好不到哪去。
这是和尸臭相反的另一种极端。
他心里忖度道:“怎么感觉像鬼的产物。”
婚嫁与丧葬的平衡,生机与死亡的平衡,能和尸鬼达成制衡的,也只有另一种鬼的可能了。
“四旧八苦,如果尸鬼掌管死,那么往生香来自‘生’?”
“问题是,民间的黄老道,是怎么搞到这种级别的厉鬼的?”
在他思索的时候,林清婉趴在地上开始咳嗽,很快她就吐出少量的黑水。
这些漆黑的液体散发着腐臭味,与外面的雨水十分相像。
随着尸水排出,她的气色显然缓和了不少,至少看起来像个活人了。
江时注意到地上的药瓶子,发现里面的液体少了三分之一。
他看到里面的绿色液体咕蛹着,就像碳酸饮料一样,不断地从底部往上冒着气泡。
于是他走过去蹲下身,“啪”地一声塞上盖子,拿起药瓶晃了晃。
往生香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不过是幻觉。
古怪的气味也很快就挥发了,消散在沉闷的空气中。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林清婉,感觉对方的状态不太对劲,跟磕嗨了一样亢奋。
“喂,你还好吗?”他用脚尖碰了碰女人的胳膊。
她立刻弹坐起来:“我感觉很好,天啊,我又活过来了!”
说完她就拿起手机,不知道给谁打了电话,找了个角落叽里呱啦地开始倾诉。
随后就开始上蹿下跳,似乎有发泄不完的力气,恨不得就着闪烁的灯光开始蹦迪。
江时默默地收起瓶子:“还不如死了的好。”
至少尸化的危机是暂时解决了,他躺在电脑椅上,闭上眼睛开始巡视南城的全景。
他的视线离开身体,逐渐上浮到云层顶端,看到黑色的旋涡盘踞在城北的方向。
不过令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风暴的旋涡正在逐渐收缩,雨势也在不断减缓。
“官方发力了吗?”
他的灵魂飞跃到城市的最顶空,借用雨珠的反射,看到殡仪馆外金色的结界熠熠生辉。
“看来这场闹剧也要进入尾声了。”他这样想着,将视角切换到苏朽的身上。
这位“不死法医”,正在焦头烂额地忙着安顿感染者。
他率领的防护人员,正往医院地板上洒着绿色的液体,一种与往生香类似的药物。
苏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看到光滑的表盘上,反射着一双漆黑的瞳孔时,他稍微愣了一会神。
他思索片刻,不确定地问道:“你是?”
在他目不转睛的视线中,两只眼睛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