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昊先请众人落座,上来茶水。
一盏茶过后,陈丽川率先开口:
“我观阁下这副打扮,不似满人,阁下能在松江府购得偌大一片土地,寻常人可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看来朝廷待你不薄,也定然不希望看到,满清被汉人赶回关外吧?”
“生意场上的事情,一个愿买,一个愿卖,何来的薄与不薄?坦白说,满清是否被赶出关外,鄙人并不关心,就是觉着,这妹子挺不错的,还没嫁人吧?万一遭遇不测,怪可惜的。”
周秀英顿时杏目圆睁,怒瞪一眼:“登徒子!”
他是在说,他不站清廷那边,但是,我们此番举义,必败?
陈丽川已经在众人面前,分析过各种必胜的理由。
就绝无可能认同刘昊的这番话,是以回道:
“阁下可知,如今太平军,已经攻到淮河一线,其势,不可阻挡,不日必定攻克淮河防线,现如今,满清大势已去,用不了多久,必定被赶回关外。”
“哦?是吗?”
果然,他对如今的大势一无所知。
现在他该知晓,我们为什么要举义了吧?
如果能把他拉拢过来,成功的几率将大大提升。
哪怕拉拢不过来,也要想办法让他保持中立。
“刘域令难道就不想趁此良机,成就一番功勋吗?”
“如何成就功勋?”
“既然刘域令对天地会有所了解,那么一定知晓,我们天地会,就是为了反清复明而成立至今的吧?”
“听说过,但鄙人不想手下弟兄,一个个都变的印堂发黑。”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是从小不读书,只习武之人。
这才明白,他之前为什么一见面,就说周家父女印堂发黑。
感情人家早就知道天地会要举义,这是在提醒,举义必败啊。
陈丽川肯定不认同。
“阁下就这么不看好,我们此番举义吗?”
刘昊毫不客气的重重点头:“嗯。”
“这是为何?”
“打天下这潭水,深的很,不是简简单单,凭借满腔热血就能成事的,脑子不够,除了白白送死,不会有第二第路可走;报歉,我这人说话向来很直,但是,伤自尊总比丢性命强,你们说对吧?”
顿时有人拍案而起:“你什么意思!”
典韦怒瞪过去:“你待做甚!”
陈丽川急忙叫停,众人这才坐下。
向刘昊一抱拳:
“我等江湖儿女,自然比不上刘域令这等才智超群之人,”
“我等也并非有什么贪念,觊觎什么江山,”
“只因都是汉家热血儿郎,看不惯汉人被满清欺压,”
“但愿能为复我汉家江山,略尽一份绵薄之力,便足矣,”
“正因我等自知才疏学浅,想来令域令毕是旷世之才,”
“是以带着兄弟们前来不耻下问,还望刘域令不吝赐教,”
“敢问在刘域令看来,若我等举义,为何必败无疑?”
刘昊毫不客气的回道:
“原本只是请诸位前来品茶,既然陈总舵主有此一问,鄙人也十分佩配像诸位这样的豪杰,不忍看诸位白白流血牺牲,那么,就给诸位上一堂政治课好了,不知诸位是想从下往上听,还是想从上往下听。”
陈丽川心中暗气,这人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的样子。
毛都没长齐,就想给本总舵主指点江山了。
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刘域令自便,只要能使在下与众兄弟受益良多,无论怎么讲,皆可。”
“那好,就先从陈总舵主,明明身处闽粤之地,却为何把人手,全部调集到松江府来举义说起吧,我很好奇,你们是如何想的?”
陈丽川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很简单,江浙乃是天下粮仓,既盛产海盐,又是茶丝产地,打仗需要无数钱粮,只要一举夺下此地,将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粮,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刘昊回头看看两名亲卫将军,两人虽然亲卫,但也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也是熟读兵书。
典韦、许褚不禁对视一眼。
典韦好奇的问道:“不知你们,准备了多少粮草?准备有多少兵力?”
陈丽川自信满满道:
“此时正是夏粮收获完毕之时,何需准备多少钱粮,”
“仅需攻下诸县,夺下各县粮仓,便用无数粮草;”
“又何需准备多少兵力,只要夺下粮仓,向百姓开仓放粮,”
“无数受满清压迫已久的汉民,都会心向我等,成为我们的兵马。”
二人现在才明白,为何陛下说此人天真无邪;
为什么说他们脑子不够,就是在白白送死了。
“感情尔等用兵,粮草全凭掠夺,兵力全靠俘虏,胜负全看天意啊。”
陈丽川就是靠这番说词,才聚拢到这些人的,被当众直接反驳,必不承认。
“敢问这位壮士何出此言?这有什么不妥吗?”
典韦:
“我想,若我们东家是你的话,定然在远离京师的薄弱处举义,”
“如此,最初只会遇到州郡的兵官围剿,还能慢慢发展,”
“给手下弟兄以充足的时间,慢慢学会打仗,”
“而不会上来就攻打,对官军最为重要的粮仓,”
“此乃官军必救之所在,官军一次救不成,也会不断派兵驰援,”
“直到将叛军彻底剿灭为止,如此,尔等焉有不败之理?”
陈丽川:
“这位壮士,莫不是没听到在下前面所说的话?太平军已经攻到淮河,有太平军阻挡清军,我们只需夺取江浙之地,再与太平军联合,又哪会有源源不断的清军援兵?”
许褚:“莫要忘了,洋人就在此间,他们虽然只占据一小块地,然,我观这江上,来来往往的大船,皆是洋人的舰船,且哪怕寻常商船,也皆装配火炮。”
陈丽川朗声一笑:
“哈哈哈哈,这位许壮士有所不知,在下与洋人素来交好,已经与洋人谈妥,他们非但保持中立,还会在我们攻取上海县时,开炮助我,夺取县城。”
许褚显然没跟洋人打过交道,不了解洋人的品性。
不再言语,跟典韦一起看向刘昊。
陈丽川志得意满的看看对面几人,再看看自家兄弟。
一众盟友纷纷投以赞许的目光。
又向刘昊等人投来轻蔑的眼神。
刘昊最恨这种自以为很聪明,实则脑子笨的跟猪一样的。
连起码的账都算不明白,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直到临死之际,才会幡然醒悟,却只能仰天长叹,悔之晚矣。
自己身死不要紧,不但连累别人陪他一起送死,最终还要使民族遭受巨大的损失。
就跟愤青一样,出发点是想为国为民,因智商不够,结果所做的事,全都成了祸国殃民。
“租界有三国洋人,陈总舵主已经跟三家洋人,全部达成协议了?我很好奇,你许以洋人什么样的利益,才肯助你攻城?割地?出让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