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轰鸣声震得碎石簌簌坠落。
谢燕盯着御苍生胸前逐渐愈合的伤口，金色碎末正沿着青铜钥匙的纹路游走。
她撕下最后半截衣袖，将钥匙牢牢绑在他心口，指尖划过他冰凉的手腕——还有微弱脉搏。
三十步外的断崖传来岩石崩裂声，折断的骨冠悬浮在血色旋涡中，恶鬼王破碎的铠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
鬼帮老大踩着蜈蚣断足爬上岩壁，腰间铜铃随着他阴恻恻的笑声摇晃：\"小丫头不如把钥匙给我，我帮你求个痛快。\"
谢燕将御苍生拖进钟乳石后的凹槽，用碎石堵住洞口。
后槽牙咬破舌尖，血腥味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三分。
暗河水面突然倒映出七点幽绿鬼火，恶鬼王的重戟已劈开三丈外的石笋。
\"你师父没教过你吗？\"鬼帮老大甩出锁魂链缠住她脚踝，\"活人在地府动用镇魂阵，是要折——\"
铁链突然绷直。
谢燕借着锁链拉力腾空跃起，恶鬼王的重戟擦着她后背砸进岩层。
碎石飞溅中她翻身落在重戟柄上，袖中《阴司河道考》残页拍在戟刃豁口处。
泛黄纸页沾到重戟表面的黑血，竟将三寸厚的玄铁蚀出青烟。
恶鬼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谢燕被声浪掀翻在地。
右臂撞上尖锐的钟乳石，她却盯着重戟上正在扩散的腐蚀痕迹——那些血符与镇魂符的融合纹路，分明与青铜钥匙背面的刻痕如出一辙。
\"原来你们怕这个。\"她抹了把嘴角血渍，突然将染血的掌心按在腰间锦囊上。
噬心湖底拓印的碑文拓片隔着布料发烫，十年前御苍生教她的引雷诀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鬼帮老大的锁魂链再度缠上她脖颈时，谢燕突然卸了全身力气。
后脑勺重重磕在岩石上，她故意让拓片从锦囊滑出半截。
两道黑影果然同时扑来，恶鬼王的重戟刺向她心口，鬼帮老大的枯爪直取拓片。
就是现在！
谢燕蜷身滚进重戟下的阴影，染血的拓片拍在暗河水面。
碑文遇水显形的刹那，整条河道青光暴涨，那些被青铜钥匙照亮的\"酆\"字阴文突然化作实体悬浮空中。
御苍生昏迷前塞给她的判官笔从袖中滑出，笔尖自动蘸取了她腕间渗出的鲜血。
重戟与枯爪同时袭来的瞬间，判官笔在虚空中勾出半道残符。
谢燕拼尽最后力气补全符文，噬心湖碑文与镇魂阵的融合阵法轰然启动。
暗河水化作十条青龙直冲洞顶，恶鬼王的骨冠在强光中炸成齑粉，鬼帮老大被水龙卷着砸进岩壁五寸深。
谢燕撑着判官笔跪倒在地，耳膜被恶鬼王濒死的嘶鸣震出血丝。
余光瞥见御苍生所在的石洞完好无损，她吐掉嘴里的血沫笑起来——直到看见那柄插在岩层里的重戟开始颤动。
暗河尽头的黑暗里亮起两盏猩红灯笼，那是恶鬼王真身正在苏醒的征兆。
被水龙击碎的不过是他的分身铠甲，真正的骨冠正在地下深处发出共鸣。
谢燕握紧判官笔的手青筋暴起，青铜钥匙突然在她腰间发出蜂鸣，钥匙尖端直指重戟柄端某个发光的凹槽。
谢燕的视线在青铜钥匙与重戟凹槽间来回扫视。
当恶鬼王真身的骨冠震动掀起第二轮气浪时，她突然扯断腰间锦囊系带，将噬心湖拓片甩向重戟方向。
泛着青光的碑文在空中展开，恶鬼王分身的铠甲残片立刻调转方向追击拓片。
就是这半秒的空隙！
她蹬着倒垂的钟乳石纵身跃起，判官笔尖残留的血珠甩在重戟柄端。
青铜钥匙突然挣脱布条束缚，直直插入凹槽。
伴随着机括转动的咔嗒声，三寸见方的暗格弹开，露出里面巴掌大的青铜令牌——正面刻着半枚残缺的\"酆\"字，背面是九曲暗河浮雕。
\"多谢馈赠。\"谢燕攥住令牌的瞬间抬脚踹向重戟，借力翻回御苍生藏身的石洞。
身后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恶鬼王真身探出地面的骨爪拍碎了整个断崖。
鬼帮老大的锁魂链贴着谢燕耳畔擦过，她反手将令牌塞进御苍生衣襟，抓起判官笔在洞顶划出弧形。
先前镇魂阵残留的青龙水雾骤然收缩，化作冰锥刺向追兵。
鬼帮老大闪避时踩到谢燕早先布置的碎石阵，那些沾着黑血的石块突然爆开青烟——正是重戟腐蚀玄铁时产生的毒雾。
\"小把戏！\"恶鬼王真身的怒吼震落更多钟乳石，谢燕却趁机拖起御苍生跃入暗河。
浸了血的拓片遇水发光，竟在激流中撑起透明气罩。
她摸到御苍生腰间冰凉的青铜令牌，发现背面的暗河浮雕正在气罩里投射出立体地图，某处支流闪烁着血红光点。
鬼帮老大的铜铃声响穿透水幕，谢燕咬破中指在气罩内壁画出引雷符。
暗河深处积蓄的阴雷被符咒引动，追到河边的两人顿时遭雷网笼罩。
趁着恶鬼王挥爪撕扯雷网的间隙，谢燕拽着御苍生顺流直下三百米，拐进地图标注的隐蔽岔道。
当水声渐弱时，谢燕瘫坐在布满青苔的礁石上。
御苍生的脉搏比先前强劲了些，可胸口的青铜钥匙已完全嵌入皮肉，与心脏跳动的频率形成诡异共振。
她掏出那枚救命的青铜令牌，发现正面残缺的\"酆\"字正渗出丝丝血线，在地面汇聚成指向洞穴深处的箭头。
暗河岔道尽头传来空灵的铃铛声，与鬼帮老大的摄魂铃截然不同。
谢燕握紧判官笔撑起身子，令牌投射的地图显示红点就在百米开外。
她将御苍生的手臂搭在肩头，踉跄着朝声源移动——却没注意到怀中令牌背面的暗河浮雕，正在悄悄改变流向。
潮湿的岩壁上渐次亮起苍白的烛火，每簇火苗中心都漂浮着指甲盖大小的青铜莲花。
谢燕数到第九盏灯时，前方豁然出现两道交错的青铜门，门环上缠绕的锁链竟与她锦囊里那截断链纹路相同。
御苍生就在这时突然咳嗽出声，嵌在他胸口的钥匙开始发出灼热红光，而本该昏迷的人却睁开了漆黑如墨的眼睛——瞳仁里映不出半点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