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原本清澈如墨的眸子，染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紫意。
不像魔气，也不似妖邪，却有种诡异的温柔侵蚀力。
这是黎瑶自己的仙宫。
可讶异的是——鹿童竟然轻车熟路地一脚踏进她寝殿的偏厅。
鹿童眼神一闪：“我住了几日。”
“记下了路径。”
黎瑶看着他。
他步履极稳，推开宫门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甚至在她尚未来得及说话时，门已经在他身后——
——“咔哒”一声自动关上。
宫门合上的声音在空荡的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是一道无形的锁，将两人彻底困在这片寂静里。
黎瑶回头，望着那扇缓缓合上的殿门，又转回视线看向鹿童。
那一瞬，她的心跳微微慢了半拍。
鹿童站在殿中，眉眼依旧熟悉。
可那双眼睛，已然不再是寻常的墨色——
而是染上了一层幽深的紫意。
淡淡的、轻轻的，却在幽光闪过时，有种说不出的陌生与……危险。
黎瑶下意识喊了他一声：
“鹿鹿——？”
而在鹿童脑海深处，那道一直潜伏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你忍不住了吧。】
【哈哈……我还不了解你？】
【装了这么久，一副君子模样——你自己骗得了谁？】
【你早就对她存了以下犯上的心思！】
【从她第一次喊你“鹿鹿”的时候起，你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就没断过。】
【你不想让她离开。你想……让她只能看着你。】
【现在好了，她在这，眼里只有你。你不说，她就不会知道——你想怎么碰她，想让她怎么……依你。】
鹿童脸色没变。
但他的呼吸，已经沉了下去，仿佛整个人的情绪都从高空坠入水底，漆黑、压抑、没有一丝光。
就在这时——
一道“叮”的轻响，从黎瑶手腕的通讯云鉴中弹出。
她低头一看，是太乙真人追加的语音传讯。
“阿瑶，哪吒那娃儿现在在陈塘关，受了点伤，说让你快些去，唉，你这徒弟就是粘你……”
黎瑶正要收起云鉴，却在下一秒，又看到一条新消息跳了进来。
【哪吒：师父，星星好看吗？】
只有短短七个字，却像是少年轻轻一声撒娇。
——这是哪吒从那天得知黎瑶和敖丙龙族结契之后的第一条消息。
黎瑶总觉得哪吒平静得让她紧张。
——有点惶恐的紧张。
黎瑶指尖一顿，眉头轻蹙，有些迟疑，抬头对鹿童说道：
“……鹿鹿，我真得先走了。”
“吒儿受了伤，我得去看看他。”
黎瑶说得自然。
可她没有注意到，身前的鹿童，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眼神变了。
红了。
不带一丝预兆的、彻底地红了。
他瞳孔震动，死死盯着她手中亮着的云鉴，那一行“师父，星星好看吗”仿佛是某种挑衅，点燃了他压抑许久的妒火。
就在下一秒，他出手了。
不带任何犹豫，一把将她手中的云鉴夺了过去。
动作干净利落，却冷得骇人！
“你要走。”
“又是因为哪吒？”
他声音有些哑：“你为他担心、为他皱眉……连星星都没和我看完，就要走了。”
而就在鹿童脑海深处，那个一直潜伏的声音适时而来，嘲讽地笑了：
【啧～你看看。】
【她和她徒弟，什么关系？】
【你喊她一声“师叔”，他喊她一声“师父”——可你看看，她的眉眼为谁动？】
【你啊……永远都排在别人后面！】
鹿童指尖发颤，骨节收紧。
他抬眼看向黎瑶。
紫色的光彻底涌上了眼底。
下一瞬，他俯身靠近，几乎贴住她的耳侧，轻声道：
“你不去。”
“今夜你不走。”
鹿童步伐缓慢，却像带着命令的引力。
“阿瑶。”他轻声唤她，声音像是落进梦里的风，“你不要怕。”
黎瑶神色迷茫，像是在梦与醒之间飘浮，心底却隐隐生出一种不安。
鹿鹿怎么会叫她阿瑶？
她觉得哪里不对——
——这阴冷被一条毒蛇缠上的黏腻感，只有在混元珠里的世界里出现过！
可黎瑶的身体，却像不受控制一般，慢慢朝他走过去。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他一把抓住。
鹿童轻轻抚过黎瑶的额心，指腹发烫，却动作克制极了。
“阿瑶。”
“你现在，只需要听我的。”
“我不会伤你。”
“可我不会再放你去见别人。”
鹿童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
黎瑶整个人被他拽进怀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轻而不容置疑地一按，直接压在了她自己的玉榻上。
身下是她熟悉的锦被，而身上——是他滚烫的呼吸。
他的身形还压着她，却没有真正用力，只是以一种近乎克制的姿态，将她牢牢圈在怀中。
——似乎在看一件珍贵之级的收藏品！
黎瑶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神识一震，眼神瞬间恢复了几分清明。
她盯着鹿童的眼，那双熟悉的眼睛早已被紫意彻底侵染，深得像无底的寒潭。
她蹙眉，声音微颤：
“鹿鹿……你是不是，被那个妖尊控住了？”
“我找人来给你治病，你等着……”
她话音未落，鹿童却低下头，在她耳侧低声道：
“我的病——只有你能治。”
他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却带着一种被压抑太久的情绪，一点点滴落下来，如同浸湿的旧梦，浓得让人窒息。
可就在那一刻，她袖口“咚”的一声，滚出几颗小东西。
“啪嗒、啪嗒”落在软榻之侧，淡淡的坚果香气散开。
鹿童怔住。
黎瑶微微睁开眼，眼神在他颤抖的睫毛间扫过，忽然像从什么混沌里被轻轻拉了回来。
她喃喃开口，声音还带着一点刚从梦里醒来的沙哑：
“……噢。”
“我忘记给你山核桃了。”
她抬起手，像是怕他没听懂，又低声重复了一句：
“你不是喜欢吃吗？我之前在凡间摘的……一直带着，忘记给你了。”
鹿童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的语气清淡，仿佛只是梦中人记起了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可他却在那一刻，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
——那是黎瑶在他即将越界的时刻，说出的不是怒斥，不是躲避，而是……山核桃。
是她记得他喜欢吃！
他眼里的紫芒骤然晃动，原本即将沸腾的神识像被人洒了冷水，闪过短暂的清明。
他的瞳色一瞬恢复了原本的乌黑，带着一点错愕与晃神。
“师叔………”
可下一秒，那紫意却不但没有褪去，反而像是被撕开了更深的纹路。
更加深沉的幽光，从他眼底涌起。
——比刚才更深、更浓、更无法压制的紫色，如夜魇翻涌。
他慢慢低头，额发垂落，嗓音低沉：
“师叔……”
“第一日，我们在玉虚宫见面，你就给了我山核桃。”
“我没说什么，可我记得那时候……你是笑着递给我的。”
他的手指颤着，拂过她的手腕，那根红绳隐隐泛热。
“你现在，又给了我一次。”
——方才心中极致的酸疼，让鹿童任由另一缕神识控制身体。
——他做了他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但是此刻，他只想，做的更加过分！
鹿童俯身靠近，几乎贴着她的唇边，嗓音低哑：
“你说我怎么可能……放你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