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法,又名隐术。
其核心便在于一个“隐”字,其中有各式遁法、分身法乃至出卖身体的色诱之术,其目的便是将身体隐于无形,是一门极为精妙的刺杀之术。
鸟羽真叶从小便被培养成一个极为出色的忍者,被木村武陟看中,花重金买来,收作内侍。
除此之外,木村武陟还围绕鸟羽真叶建立了一支专职保护自己的忍者部队,平日以遁法藏匿行踪,只有在木村武陟有危险时才会现身。
仗着木村的宠幸,鸟羽真叶在倭营之中,向来蛮横骄矜,早就对屡次顶撞于她的展燕不满。
得到木村武陟的杀人命令后,鸟羽真叶满心欢喜,拔刀便向展燕房中走去。
趁木村武陟与鸟羽真叶走出屋子的空当,展燕已从禇盼儿口中获知官军攻入营寨之事,然而还未来的及高兴,便听到门口脚步回转,循声看时,只看到撞破房门的鸟羽真叶手提双刃,不问分明,提刀便朝二人劈来。
展燕心道不妙,眼神立刻变得凌厉。
在鸟羽真叶双刀砍来的一瞬,她急忙抱紧禇盼儿,脚底一蹬,将轻功使来,将那双短刀的一挥一砍尽数避过的同时,揽着禇盼儿的腰身,从门口鸟羽真叶闪出的空隙迅速逃出。
鸟羽真叶本以为二女已成俎上鱼肉,却没料到展燕的轻功步法如此精妙,竟能在如此狭室中携带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弱女子,于她双刀之下安然逃生。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过暂脱虎口而已。
鸟羽真叶有暗器手里剑,百步之内可取人性命,她根本不信展燕有能力带着一个累赘一起逃生。
一击不成,她立刻收刀,腾出手拿起暗器,反身去追。
展燕自知无法处境险恶,刚出房门,便将怀剑中私藏的鸟形铁片塞给禇盼儿防身,又一把将其推进倭酋木村武陟的藏宝室中,并顺手扯下其外袍,抱在怀中,仍伪装作人形。
见鸟羽真叶即将出门,展燕一脚踢住藏宝室房门,使其紧紧关闭,同时抱着那件外袍继续向外逃去。
鸟羽真叶见展燕仍然抱着“人形”飞奔,料她逃不出去,手中捏了五枚手里剑,朝着展燕的背影一齐飞出去,看她如何去躲。
展燕耳闻身后风声有异,加速奔至走廊尽头转角处,足下加力,恰如一道白色残影,倏忽不见。
五枚手里剑竟是没有追上,齐刷刷钉在墙壁之上。
“带着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跑的那么快?”鸟羽真叶惊讶于展燕的实力,但仍心有不甘地追了上去。
她哪里知道,展燕手中只是一件衣服而已,若真是活人,怕是定会命丧当场。
逃至议事大厅,展燕终于停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如果不在此解决掉鸟羽真叶,留在藏宝室的禇盼儿仍将会有危险。
“怎么不逃了?想明白了,要死个痛快?”鸟羽真叶的手指盘玩着一枚手里剑,迈着步子款款走来。
“杀你!”
展燕突然转身,朝鸟羽真叶急奔过去。
她知道自己没有武器,远攻吃亏,要争取近身缠斗的机会。
鸟羽真叶本以为展燕早已放弃挣扎,却没想她仍要做困兽之斗,直到展燕转身奔来,鸟羽真叶方才看清楚她抱着着并非活人,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看出展燕欲近身相搏,鸟羽真叶岂能给她机会,当即将身上的手里剑如雨点般激射而出,欲在半路将之击杀。
展燕见前方飞来无数暗器,不退更进,将怀中外袍旋了几旋,拧成一根粗绳,被展燕当做马鞭来用,左击右打,便将暗器手里剑纷纷击落,转眼便奔至鸟羽真叶面前。
展燕的速度之快,使鸟羽真叶大为惊骇,慌乱之中,急忙去拔背上短剑。
机会稍纵即逝,展燕岂能容她再持利器?
她当即将衣服扭成的大绳一甩,便在鸟羽真叶身上缠了两圈,同时欺身而前,接过绳端,双手用力一勒,便将鸟羽真叶的双手紧紧缚在身体之上,使她动弹不得。
见鸟羽真叶用力挣扎,展燕不敢放松,越勒越紧。
见挣脱无望,急于脱身的鸟羽真叶竟用双脚腾起,猛蹬屋内梁柱,将自身重量压向展燕。
二女齐齐倒地,滚作一团。
趁展燕倒地之际,鸟羽真叶趁机挣脱,连滚数下才敢翻身而起,与展燕保持安全距离。
经此接触,鸟羽真叶不敢再轻敌冒进,对展燕夸赞道:“你的武功很强,可这是我的主场,武功再强,能奈何得了我的精妙忍术吗?”
展燕听那女忍叽里咕噜,不知所谓,懒得同她废话,再次挥动衣绳,踏足向前,欲如法炮制,再擒她一回。
鸟羽真叶吃一堑长一智,急忙后退,并大喊一声:“光遁。”
喊声过后,却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只见议事大厅中的墙壁木板移动,露出一面面镜子来。
阳光射入屋子,在镜子中来回折射,直射到展燕的眼睛里。
展燕正在奔跑之中,眼睛忽然被强光所刺,只见一片茫白,不能视物。
她下意识伸手挡住眼睛,却觉得臂上一痛,一枚手里剑划破肌肤,鲜血立时染红了白无垢婚服。
“此地不宜久留。”展燕心道。
她知道鸟羽真叶藏在镜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试图暗中偷袭,于是放弃前冲,急忙躲在大柱之后,一边思索应对之策,一边将头上角隐取下,包扎臂上的伤口。
鸟羽真叶这一击,瞄准的本是展燕的喉咙,却无意中被展燕用来挡光的手臂所阻,竟留下一条性命。
一击未成,对方有了防备,再想偷袭之时,却见展燕已将身体躲在大柱之后,想要以暗器偷袭,需偷偷转至柱子后方才行。
未等鸟羽真叶有所行动,展燕却先从柱子后奔出,运起轻功,沿着屋子四周,踏步狂奔。
“是你自己找死,省的我寻找角度暗算!”鸟羽真叶心中这般想着,将手中暗器极速射出,一路追击展燕。
鸟羽真叶只道展燕似无头苍蝇胡奔乱窜,是穷途末路的表现,却不知展燕眼见白光刺眼,又逢我明敌暗,久藏于柱恐生变数,不得已才极速奔出,自认为只要速度够快,即使不知道敌人身在何处,也能躲过暗器。
但是,如此虽可保一时无虞,但体力终有耗尽之时,不能长久。
可展燕并非乱逃,而是为自己精心选择了一条路线,只见追击展燕的手里剑纷纷落在屋里的镜子之上,迸溅出一地银光。
待到女忍鸟羽真叶意识到展燕的想法时,她已亲手毁掉屋内将近一半的镜子,所谓的“光遁”已破。
“找到你了。”
没了白光,展燕一眼便看到躲在梁上的鸟羽真叶,随即攀缘而上,欲去擒她。
“哼,破了光遁,我还有隐身之术。”
话音未落,鸟羽真叶又拍动机关,只见房顶又打开无数木板,落下无数条黑色幕布。
身处黑幕之中,展燕的一身白无垢显得格外扎眼,鸟羽真叶的一身黑衣却与环境完美融合。
稳妥起见,展燕还是先落在地上,静观虚实。
“嘿嘿,这黑色幕布与我这身衣服是同一种料子,如此多的伪装,看你该怎么找到我。”鸟羽真叶得意地想着。
她轻轻抽出背上的短刀来,一步步地悄悄接近展燕的背后。
“这就是忍术?”展燕渐渐摸到这门神秘技术的门道了,暗道一声:“不过如此。”
想罢,她突然奔入幕布之中,待那鸟羽真叶出手之时,却只刺中一件白无垢婚服,不知展燕往何处去了。
脱下一身白无垢的展燕,此刻正穿着她平日里的一身黑色骑装,与鸟羽真叶一起隐身在黑色幕布之中。
“狡猾。”失去优势的鸟羽真叶干脆又掰动机关,收起幕布,与展燕正面相对。
“技止于此,不过尔尔。”展燕看着鸟羽真叶,对所谓忍术不屑一顾。
“嚣张,”鸟羽真叶站在那里,道:“就让你见识见识真家伙,影分身之术。”
鸟羽真叶说话时,却似传来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
虽说展燕听不懂鸟羽真叶说的什么,可她很快便看到惊奇的一幕:“一个和鸟羽真叶一模一样的女忍从她的背后分化出来,站在了鸟羽真叶的身旁。”
“幻觉,还是怪力乱神?”
这惊人的一幕让展燕一时乱了心神,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两个鸟羽真叶不等展燕有所反应,兵刃齐出,攻将过来。
“孰真孰假?”
展燕满心疑惑,却不敢放过任何一个,只得在四把刀的围攻之下仓皇躲避。
人对于未知之物总会心怀恐惧,心神不宁,动作便会迟缓,更何况双拳敌四手呢?
不一会儿,展燕便连中数刀,只是仗着超凡的轻功,未伤要害,只在皮肤上划了无数流血的伤口。
“冷静,冷静……”展燕疾跑几步,脱离了围攻,自言自语以平静心神。
可面对这般诡异景象,面对分化而出的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任谁也无法冷静下来吧!
关键时刻,一句话突然窜进展燕的脑海里:“魔幻和真实往往只有一纱之隔,揭开那片纱,就算是神迹也不过如此。”
这话出自展燕父亲的口中。
幼年时,父亲常用一招妙手藏酒,明明空空如也的手上,想变些什么,便可以变出些什么。
正是因此,小展燕视父亲为神明。
直到大一些了,为了让展燕偷偷带酒来喝,父亲才将那手妙手藏酒教给展燕,可学了才知道,这神迹一般的能力,不过是依靠特殊手法使出的障眼法罢了。
神秘的面纱一旦褪去,一切神迹都会显得平平无奇,甚至还会有些无聊。
“揭开那片纱……”
这句话始终回荡在展燕脑中:“伤口是真的,刀便是真的,既然刀是真的,人便是真的……再细想,虽都用双刀,但二人的刀法却不尽相同,似乎有一个要更强一些。”
“装神弄鬼,”展燕突然明白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分身之术,即使长的一模一样,也不过是两个人而已。”
“姐姐,她好像发现了。”鸟羽真叶看展燕的神情不再慌乱,像是猜到了分身术的原理。
“有什么关系,反正知道这个秘密的,除了老师木村,都已经是死人了。”说话的是鸟羽真花,相比于专研刀法的妹妹鸟羽真叶,她主修色诱及暗杀之术,因而被木村武陟藏于内室,负责管理那支秘密的忍者部队。
“是啊,”鸟羽真叶笑了笑:“一个连武器都没有的人,轻功再好,又有什么用处?”
展燕也是这样想的,轻功会随着体力的丧失而变得迟缓,没有武器,如何反击?
可是,真的没有武器吗?
展燕扫视一周,几乎满屋子都是鸟羽真叶不久前抛出的暗器手里剑。
“不好,拦住她。”
两姐妹似乎看出展燕的想法,一起冲将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展燕几步便到墙边,一边踏壁而飞,一边回收那些用过的手里剑。
武器在手,攻守之势异也。
面对姐妹二人,展燕借轻功之力,从各个方向飞出手里剑。
此暗器虽不如燕子镖用的顺手,但原理相通,用起来倒也威力不俗。
面对展燕配合轻功身法从各个刁钻角度射出的手里剑,两姐妹只得用双刀格挡,护住周身,却也只能勉强招架,毫无还手之力。
随着攻击的持续,刀法较差的姐姐最先露出破绽,展燕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一击必杀,直接击中了鸟羽真花的喉咙。
“姐姐!”
鸟羽真叶的防御本无懈可击,可眼见姐姐鸟羽真花中招之后,有一瞬分心,同样被展燕以暗器击中。
只是这鸟羽真叶功夫更好,竟凭借本能避过要害,只是受了重伤而已。
“土遁!”
见大势已去,鸟羽真叶突然抛出一颗烟弹,一阵白雾之后,竟于平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通过与忍者的交手,展燕已经对忍术有了全新的认知。
她走到鸟羽真叶消失的地方,用力敲了敲地板,果然发出“空空”的响声。
思考了一下,展燕猛地掀开木板,果然在下面发现一条地道,便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紧追而去。
追逐不久,出来时已到屋外。
目光所及,只见鸟羽真叶竟逃到马棚,骑着展燕心爱的骏马黑子,用马鞭狠命拍打,希望借此逃命。
展燕爱马,岂容那女忍如此相欺,当即便朝那黑马打了个唿哨。
良马正欲奋蹄,忽闻旧主之声,便将前蹄高扬,对天长嘶,鸟羽真叶未防此变,当即便摔下马来。
展燕见状,三步并作两步,奔跑如飞,忽然跃上马背,将缰绳一引,高扬的马蹄正砸在鸟羽真叶的胸膛之上。
只见那女忍脑袋一歪,便再无声息了。
展燕一把抱住骏马粗壮的脖子,将脑袋埋在它的额头上,为它受的委屈致歉。
黑马眼中,竟似有热泪淌出,正好似旧友重逢,千言万语,无法诉说。
“黑子,走,还得去接咱俩的朋友们呢!”
展燕拉起缰绳,回头向刚逃出的木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