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朝着蓝玉看了一眼,心中暗暗道:
“我也不是神仙,你的事情只能是尽力而为了,不一定能成,你也别怪我不讲信用,凭你做的那些混账事,无论是放在哪一个朝代都难活,历史上,可是被扒皮实草,抄家灭族,现在仅仅是死你一个而已,这样的结果也算不错了。”
想到这里,李暄心里头的负罪感少了些许。
不是不想救,实在是无能为力。
而蓝玉在经历了绝望之后,无意间看见李暄那副轻松,淡然的表情之后,心里忽地涌起了一股邪火,他两手紧攥成拳,骨头揉的咔咔做响:在背后捅我刀子,把我的尸骨当成平步青云的阶梯,竟是一点都不觉得内疚?
蓝玉无比的不甘心!凭什么自己要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既然自己的死已经不可更改,倒不如……在死前拉一个垫背的得了!
蓝玉想到这里,目光死死盯住了李暄,不过就在他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的徐辉祖忽然瞪大了眼睛,带着一丝激动说道:
“蓝公!我明白了!”
“?”
蓝玉听见这话,额头上立刻绽起青筋,咬牙切齿地说:
“你他娘又明白什么了?难道你要说李暄把我搞死,其实是在为了我好?”
徐辉祖表情略显尴尬,他深吸了一口郑重地说道:
“秦王身份何等尊贵?李御史弹劾秦王之时,可曾因为畏惧秦王的身份,有过丝毫留情?蓝公身份不如秦王尊贵,李御史根本就没有畏惧蓝公的理由!所以李御史若是想蓝公死的话,前日劾奏之时就该直接让陛下判处蓝公死刑!可李御史并没有那样做,反而是在陛下准备轻判蓝公的时候突然改口!蓝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话说完,蓝玉当即愣在了原地,脸上浮现出了困惑之色。
但仅仅是瞬间,蓝玉心里头的怒火便重新冒了起来:
“这事儿确实让人想不通,但李暄可以有无数种这样做的理由,唯独不可能是为了我好!本来老子都已经没事了!可就因为李暄这档子事儿,老子的脑袋马上就要搬家了!”
“蓝公稍安勿躁!”
徐辉祖捋了捋胡子,道:“李御史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劾奏,致使陛下改判蓝公死刑,其实是在为了蓝公好!”
“啊?”
蓝玉听见这话,眼睛瞪的好似两个铜铃,旋即一股怒气涌上天灵盖,令他有种马上给徐辉祖脑袋开个瓢的冲动。
这还是人类的文字吗?
不扯淡吗?
“老子他娘马上就要去见阎王了!你倒说李暄是在为了我好?这他娘是拿老子当猴耍?! 别以为你爹是中山王,老子就不敢揍你!横竖是个死,老子还怕多背条人命?!”
“蓝公息怒!我有什么必要在这种时候,还去戏弄蓝公?”徐辉祖连忙解释道:“我之所以这样说,是有原因的,蓝公且听我娓娓道来:且说李御史为了还自己友人清白,几度行破釜沉舟之举!如此重义气之人,如何会为了功名利禄,就出卖蓝公呢?李御史之所以如此做,某以为,是出于两方面考虑!”
“其一,李御史乃是嫉恶如仇之人!而蓝公所做之事,虽比不上秦王,却也能用恶贯满盈来形容,李御史劾奏蓝公,八成是担心罚的太轻,蓝公会不长记性,甚至认为有李御史护着,没人能奈何自己,结果风头一过,便又骄横起来!如此的话,蓝公迟早又会有把柄落入他人的手中,届时今日所做之事便成了无用的“缓兵之计”。”
“其二,这是最重要,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一点!蓝公做的错事实在是太多了!按照大明律,哪怕是扒皮实草也不为过,所以陛下无论如何处置蓝公,只要不取蓝公性命,蓝公昔日犯下的罪行都不能真正的一笔勾销!如此的话,陛下将来只要动了诛蓝公的心思,随时都能暗示都察院的人,利用今日之事做文章,说蓝公之所以能活,是因为李御史妖言惑众,蒙蔽圣听,徇私枉法!到时候可不仅是蓝公没法摆脱危险,就连李御史都会受到牵连!
陛下对蓝公早有杀心,为何会如此轻判蓝公?根本就不是被蓝公负荆请罪的行为感动,也不是念着昔日情谊,而是看出了只要轻判蓝公,便能抓住李御史的把柄!这才是陛下真正的目的啊!蓝公现在总该能明白了吧?陛下轻判,你看似保住了性命,实则只是“延期赴死”,所以李御史真什么都不做,让陛下轻判蓝公,才是真的完蛋了!”
话音落下,蓝玉顿时如遭雷击,一瞬间衣服就被冷汗打湿,仿佛刚刚从鬼门关回来,有种绝处逢生的惊惧感。
他呆滞了好长一段时间方才回过神来:
“原来如此啊!陛下好生阴险!某险些就上当了!”
他看着徐辉祖,心里十分的感激:
“多亏有你在啊!否则我这没脑子的蠢货,今日必定理解不了李先生的良苦用心,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蓝玉一想到刚刚自己居然想去弄死李暄,心里头就无比的后怕,乃至于手脚都有些发软。
过了一会儿,蓝玉总算是缓过了神,他表情又变得担忧了起来,嘀咕道:
“李先生虽说阻止了最坏的情况发生,但就现在这情况,我的脑袋还是保不住啊!”
“蓝公莫忧!”徐辉祖看了眼表情淡定的李暄,小声说:“李先生素来算无遗策,既然如此做了,自然已经想好了救蓝公性命的办法!如今情况看似无解,但只是我们过于愚钝罢了!李先生和我们不一样,定能在绝境之中窥见生机!蓝公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安静看着便是,我想用不了多久,李先生就会通过不经意间的言语,暗示我等接下来应该如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