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如银蛇般划过天空。
昭云宫内一片慌乱嘈杂之象。
寝殿中，李太医跪在地上，层层叠叠的床帏遮挡住了沈怀昭的身形，让人瞧不真切，却莫名增添了几分压抑。
萧景翊脚步沉沉。
踏入昭云宫。
李太医抬眸，目光与萧景翊冷峻的视线交汇。
几乎是本能般地，磕头请罪。
“陛下恕罪！”
“娘娘本就体弱，又被罚跪好几个时辰，臣等虽全力施救，可皇子...已经无力回天了，且娘娘的身子，以后也恐难再孕。”
萧景翊愣在原地。
她有孩子了？
什么时候的事？
殿外惊雷响起，震得窗棂嗡嗡作响，他却觉得耳边一片死寂。
他到底在做什么？
就为了让沈怀昭认清谁才是她真正的依靠，竟默许沈佳人用宫规惩戒她？
她本就体弱，根本受不得这般折磨。
还有，以后不能再孕.....
萧景翊握紧拳头，眼前浮现出沈怀昭看向自己时，那怯生生又不安的眼神，她从不争宠，也不像其他嫔妃一样暗藏心机，最后却要因为他的不信任，失去孩子，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一时间，内心自责难安。
绿竹端药进来。
朝萧景翊福了福身，“陛下。”
李太医轻声吩咐道，“这汤药能助娘娘排恶露，还能减轻腹痛，尽快让娘娘服下。”
绿竹应了一声，端着药，轻手轻脚走到床边。
“娘娘。”她柔声道，“将药喝了吧，您的身子要紧。”
可她的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药碗被打翻在地，地面一片狼藉。
“出去！”沈怀昭猛地坐起身，脸色苍白，唇瓣被咬出一道道血痕，她双手攥着锦被，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止不住的发颤，嗓音嘶哑道，“都给我出去！我不想看到任何人！滚！”
绿竹吓得跪倒在地，“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可您也不能不顾身子，若是被陛下知道.....”
“那又怎么样？”
沈怀昭自嘲笑笑。
若他在意，就不会默许沈佳人惩戒她。
说到底，她对萧景翊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高兴了哄一哄，不高兴就置之不理。
李太医听闻，偷偷瞥了一眼萧景翊。
想起裴珩的嘱托，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裴珩与沈怀昭情投意合，担忧她在入宫后会被人欺负，所以特意叮嘱自己，以沈怀昭唯命是从。
沈怀昭让他帮忙演这一出戏。
他自然得配合。
可细细想来，这沈怀昭哪里会是被人欺负的主，当初在东宫的时候，她被太子妃刁难，被苏侧妃奚落，表面上忍气吞声，背地里却将两人的把柄抓得死死的，太子妃癔症频发，苏侧妃小产，都是她亲手设的局，她不欺负别人就算是好的了。
如今这副痛失爱子，又悲愤欲绝的模样，又何尝不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戏码？
李太医不敢再想下去。
如今自己和沈怀昭是栓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是陛下知道自己被一个妃子耍的团团转，而自己还是帮凶，只怕会脑袋不保。
萧景翊努力压制内心翻涌的情绪，挥了挥手。
宫人们见状，低着头，纷纷退下。
李太医也跟着退出寝殿。
很快，屋内只剩下萧景翊和床帏后的沈怀昭。
萧景翊的目光落在地上碎掉的玉碗和黑色的汤汁上，沉默了一瞬。
而后迈步走至床边，掀开床帏。
沈怀昭一抬眸，正好与他四目相对，蓦地扭过头。
萧景翊看着她。
见她背对着自己，身子微微蜷缩着，似在独自承受悲痛，让人瞧着就心疼。
他轻叹一口气，坐在床边，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搂进怀里，缓着语气说，“昭儿，先喝药好不好？”
沈怀昭眼眶泛红，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带着哭腔说，“陛下，你走吧，臣妾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人。”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对帝王不敬。
萧景翊的手臂微微收拢。
心里酸涩的很。
殿外雨声渐急，不断敲打在琉璃瓦上。
“昭儿。”萧景翊放柔了声音，轻声哄着，“现在寝殿里只有朕和你，你想怎么样都无所谓，朕都不会怪罪与你。”
她可以不把他当帝王，想要怎么发泄都可以。
只要别伤害自己的身体。
沈怀昭不说话，只是无声落泪。
萧景翊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轻声哄她，“对不起，是朕错了。”
“朕答应要护着你，可朕食言了。”
说着，他闭了闭眼，面容沉重，“是朕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和孩子。”
“都怪朕！”
“要打要骂都随你！”
他满脸愧疚，悔恨，还有自责。
沈怀昭抬起头，看着萧景翊一脸懊悔的样子，心口像被堵住似的，酸涩得发疼，下一秒，手指攥着他的衣袖，眼泪控制不住的簌簌落下。
“陛下为何现在才来？”
“孩子…我们的孩子没了…”
“是不是以后也不能有孩子了？“
她终是没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若她再小心些，亦或者萧景翊能在他身边，是不是孩子就不会没了？
沈怀昭哭得浑身发抖。
话语里是对孩子的不舍，还有悲痛。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痛处挖出来的。
萧景翊紧紧搂着她，伸手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试图安抚她崩溃的情绪，开口道，“不会的，你放心，朕会请最好的太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可往后的都不是他了，再也不是他.....”
沈怀昭抽噎着，突然推开萧景翊，跪在他面前，“陛下！孩子没了，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没有保护好她，可臣妾已经向贵妃娘娘求饶，求她饶恕臣妾，没想到贵妃娘娘非但不肯，还让嬷嬷加重惩戒。”
“臣妾心善，不代表可以次次原谅她。”
“求陛下为臣妾做主！”
她看向萧景翊的眼神里，似有求助之意。
萧景翊皱眉。
若是其他人，他定然会觉得这副模样是有几分刻意。
可此刻看着沈怀昭苍白的脸，还有那因长时间哭泣而红肿不堪的双眼，心中翻涌的愧疚瞬间淹没了所有怀疑。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