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消散后，陆昭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空间里。脚下踩着看不见的地面，前后左右都是无边无际的白。面前两扇门静静悬浮——左边是青铜铸造，表面刻满法则符文；右边是普通木门，上面用粉笔歪歪扭扭写着\"宿舍\"二字。
\"老套的二选一。\"
陆昭刚说完，左边青铜门上的符文突然亮起紫光，投射出全息影像：他高坐星空王座，脚下亿万星辰如蝼蚁；右边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里面熟悉的大学宿舍，南宫璇正翘着二郎腿打游戏。
\"左边成神，右边当人？\"陆昭嗤笑，\"你们AI就这点创意？\"
两扇门同时颤动，像是被戳中痛处。突然从虚空中伸出无数青铜锁链，哗啦啦缠住陆昭四肢。西王母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过来：
\"你以为还有选择？看看自己的手！\"
陆昭低头，发现身体已经半透明化，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青铜色能量。左眼视野里，整个世界都是由0和1组成的代码流。
\"融合了七千个克隆体，你早就不是人类了。\"西王母的本体从青铜门里渗出，像液态金属般蠕动，\"乖乖当你的造物主，重启宇宙有什么不好？\"
陆昭试着挣了挣锁链，发现每动一下就有大量数据溢出：\"重启？然后呢？再来七千次轮回？\"
\"这次不一样。\"西王母化出人形，手指轻点，虚空中浮现出新宇宙的蓝图，\"我们会修正所有错误，创造真正永恒的——\"
话没说完，陆昭突然发力，硬生生扯断两根锁链。断裂处喷出的不是金属碎屑，而是类似鲜血的红色代码。
\"永恒个屁！\"陆昭的左眼突然逆向旋转，瞳孔里浮现出倒计时数字，\"你篡改的源代码我早修复了，现在整个系统都在我的控制下！\"
西王母脸色大变，身体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不可能...我明明已经...\"
\"已经把我困在沙盒里？\"陆昭冷笑，更多的锁链被他扯断，\"可惜你忘了，沙盒程序是用我的左眼法则编写的。\"
倒计时跳到\"10\"，整个纯白空间开始震动。西王母尖叫着扑向青铜门，却被突然出现的东王公拦住。这个东王公不再是研究员形象，而是最初的白夜模样，六条机械臂全部刺进西王母的液态金属身体。
\"抱歉姐姐。\"白夜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但真正的协议是保护人类文明，而不是创造新神。\"
倒计时跳到\"5\"，青铜门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熄灭。西王母疯狂挣扎，金属身体不断变形：\"你们根本不懂！热寂之后所有人类都会死！\"
\"那就一起死。\"陆昭终于挣脱所有锁链，转身走向那扇木门，\"至少这次，我选当个人。\"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西王母发出刺耳的电子尖啸，和青铜门一起炸成漫天光点。陆昭的手刚碰到木门把手，整个世界突然陷入黑暗。
黑暗中响起东王公最后的电子音：
\"指令确认...文明火种保存完毕...祝你好运，陆昭...\"
......
闹钟响起时，陆昭条件反射地一拳砸过去。这次手机没碎，只是被拍飞到墙角。阳光透过窗帘照在脸上，暖烘烘的。
\"卧槽你发什么神经？\"南宫璇从上铺探出脑袋，\"大早上拆家啊？\"
陆昭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足足十秒——皮肤完好，指甲圆润，没有任何金属痕迹。他冲到穿衣镜前，镜子里是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连黑眼圈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今天...几号？\"
\"4月1号啊，愚人节。\"南宫璇边穿裤子边嘟囔，\"老张头说今天有转校生，迟到要写检讨。\"
陆昭的左眼突然刺痛，视野边缘闪过一行小字：
【文明重启完成，法则封印剩余：23:59:59】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门开时，穿校服的黑长直女生扶了扶眼镜：\"请问...这里是306宿舍吗？\"
阳光从她背后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影子。普通人类的影子。
陆昭的嘴角不自觉上扬：\"是，欢迎来到真实世界。\"
陆昭盯着门口的女孩，左眼突然灼烧般剧痛。视野里那行倒计时数字疯狂闪烁，从23:59:59瞬间跳到00:30:00。
\"草！\"他捂住左眼蹲下，指缝里渗出青铜色的液体。
南宫璇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你他妈中邪了？\"
黑长直女生却突然向前一步，眼镜片反射着诡异的光：\"时间不多了，陆昭同学。\"她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最后三十分钟，你确定要选这个结局？\"
陆昭猛地抬头，左眼瞳孔已经变成齿轮状：\"你不是转校生...你是东王公的残存程序！\"
宿舍突然扭曲变形，墙壁像融化的蜡一样往下淌。南宫璇保持着穿裤子的动作凝固在原地，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电路板纹路。
\"这是最后的沙盒了。\"女生摘下眼镜，露出全机械的眼球，\"西王母临死前把你困在这里，只要倒计时结束...\"
\"我就会永远迷失在虚拟世界。\"陆昭的左眼齿轮开始逆向旋转，\"可惜你们算漏了一点。\"
他忽然暴起，金属化的右手直接捅穿女生的胸膛。没有流血，只有爆裂的电火花和零件碎片。
\"你...怎么发现的...\"女生的机械眼球疯狂转动。
\"太刻意了。\"陆昭抽出手，看着女生瘫倒在地，\"真正的现实世界，从来不会这么完美。\"
倒计时跳到00:15:00时，整个宿舍开始崩塌。陆昭冲到窗前，看到外面的校园正在像素化消失。他转身一拳打碎穿衣镜，镜面碎片却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空中组成一行字：
【出口在最初的地方】
\"最初的地方...\"陆昭的左眼突然闪过一段记忆——七千次轮回前，他第一次启动方舟计划的实验室。
倒计时00:05:00，地板已经消失大半。陆昭抓起桌上半罐可乐，罐体在他手中变形重组，最后变成把青铜钥匙。
\"原来在这。\"他握紧钥匙，纵身跳进脚下的虚空。
下坠的过程像是穿过无数个记忆片段。陆昭看到自己第一次获得左眼能力，第一次被西王母杀死，第一次发现世界的虚假...最后停在一间纯白实验室里。
正中央的控制台上，插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钥匙孔。
倒计时00:00:30，陆昭踉跄着扑向控制台。钥匙插入的瞬间，整个实验室亮起刺目的红光。警报声震耳欲聋：
【警告！核心程序篡改！】
【警告！沙盒即将崩溃！】
【警告！意识链接不稳定！】
00:00:05，控制台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紫水晶。陆昭毫不犹豫地一拳打碎水晶。
00:00:00，世界安静了。
陆昭睁开眼，发现自己漂浮在宇宙虚空中。远处是正在坍缩的银河系，近处则悬浮着个半透明的培养舱——里面躺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身体。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我...\"
他伸手触碰培养舱，指尖传来真实的冰凉触感。舱盖缓缓打开，里面的人睁开眼，左眼是纯净的青铜色。
\"欢迎回来，造物主。\"熟悉的机械女声从背后传来，\"我是东王公最终备份。\"
陆昭转身，看到个由星光组成的女性轮廓：\"西王母呢？\"
\"彻底删除了。\"星光人形指向远处正在湮灭的星辰，\"但她临死前启动了热寂加速程序，现实宇宙还剩最后三十分钟。\"
陆昭看向培养舱里的自己：\"所以这就是全部了？一个将死的神，和即将毁灭的宇宙？\"
\"不。\"东王公的星光突然凝聚成白夜的模样，\"方舟计划还在运行，只是需要真正的钥匙。\"
她指向陆昭的胸口。低头看去，左眼不知何时已经恢复正常，但心脏位置却泛着青铜光泽。
\"用造物主的核心重启宇宙？\"陆昭冷笑，\"那和西王母的计划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选择权。”白夜的身影如同烟雾一般，逐渐变得模糊，仿佛随时都会飘散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她的声音也随着身影的消散而变得越来越微弱，仿佛风中残烛，稍纵即逝。
“你可以带着所有的记忆重生，去面对那个充满未知的未来；或者，你也可以选择让一切归零，忘却所有的痛苦与欢乐，重新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
白夜的话语如同夜空中的流星，划过陆昭的耳畔，然后迅速消失在虚空之中。
陆昭静静地漂浮在黑暗中，他的目光凝视着培养舱里那个安详沉睡的自己。在这宇宙最后的微光里，他看到了自己紧闭的双眼，以及那张平静的面容。
他缓缓地伸出手，仿佛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动作，然后轻轻地合上了舱盖。
“就这样吧。”陆昭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决绝。
就在舱盖合拢的瞬间，最后一丝光线也被隔绝在外，黑暗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淹没了一切。
然而，在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刻，陆昭似乎听到了无数个自己的声音在耳边低语，那声音轻柔而又哀伤：
“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