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跌入旋涡的刹那，血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缠上他的脚踝。
他本能地屏住呼吸，青铜罗盘在胸前发出滚烫的震颤，那些被业火红莲吞噬的残魂在经络里发出尖锐的哀鸣。
天旋地转间，鼻腔里突然涌入甜腻的槐花香。
后背撞上某种柔软的屏障，他翻身跃起时指间已凝出三枚血钉。
泛着金光的土地在脚下延展，远处六角亭檐角挂着串青铜铃铛——正是三日前在万宝阁拍卖会上见过的那串镇魂铃。
"；你又来到我这里了呢。"；
轻笑声贴着耳垂擦过，叶尘后颈寒毛倒竖。
转身时那袭月白襦裙堪堪擦过他染血的袖口，女子葱白指尖正捏着他藏在腰间的传讯玉简。
她将玉简翻转过来，背面那道剑痕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林师兄的怨气都渗进剑痕了。"；女子抬手抚平叶尘衣襟的褶皱，腕间银镯与青铜罗盘相撞发出清响，"；当年你在祠堂刻下这道痕时，可曾想过会困住自己的命魂？"；
叶尘瞳孔微缩。
记忆里那道劈在梁柱上的剑痕确实带着颤抖，彼时他刚被当众撕毁婚约，剑锋划过时沾着舌尖咬出的血。
如今想来，那道痕迹的走势竟与女子裙摆上的暗纹如出一辙。
藤蔓破土而出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原本攀附在亭柱上的紫藤突然暴涨，带刺的枝条缠住叶尘的脚腕就往地下拖拽。
女子却轻盈地跃上最近的花架，绣鞋碾碎了几朵开得正艳的夕雾花。
"；屏息只能躲过因果线的追捕。"；她指尖弹出一缕胭脂色的雾气，正在绞杀叶尘左臂的藤蔓瞬间枯萎，"；但有些东西，是刻在轮回井里的。"；
叶尘闷哼着扯断缠在腰间的荆棘，掌心被毒刺划开的伤口里渗出黑血。
青铜罗盘突然发出高亢的嗡鸣，那些被吞噬的残魂顺着他的经脉涌入地面。
原本疯狂扭动的藤蔓突然停滞，花瓣上的露珠映出无数张重叠的面孔——全是这些年葬送在红莲业火中的亡魂。
女子发出银铃般的轻笑，足尖点过叶尘的肩头跃向半空。
她月白色的裙裾在风中绽开，露出腰间缀着七颗舍利的绦带。
当最后那颗暗红色的舍利擦过叶尘眼前时，他终于看清里面封着一缕熟悉的剑意。
"；小心脚下！"；
示警声响起的同时，叶尘已经旋身后撤。
原先站立的位置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涌出的却不是地泉，而是粘稠如沥青的黑色液体。
那些液体扭曲着形成人形，五官轮廓逐渐显现出林师兄最后被业火焚身时的狰狞表情。
叶尘将染血的掌心按在青铜罗盘上，突然露出恍然的神色。
三日前这女子用胭脂在玉简写字时，他就该认出这种混合着曼陀罗汁的香气——正是当年药王谷用来控制傀儡的药人散。
藤蔓再次席卷而来时，他故意露了个破绽。
当黑色液体化作的怨灵扑向咽喉的瞬间，藏在袖中的血钉精准刺入脚下某块泛着金光的砖石。
地面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整个花园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剥落，露出下方涌动着暗红色灵脉的岩层。
女子飘落在他身侧，发间玉簪不知何时变成了白骨雕成的并蒂莲。
她染着蔻丹的指甲轻轻划过叶尘正在渗血的伤口："；现在看清了？
你吞噬的那些因果..."；
突如其来的剧烈震颤淹没了后半句话。
叶尘单膝跪地稳住身形，发现岩层中暗红色的灵脉正顺着血钉凿穿的裂口疯狂涌入体内。
青铜罗盘表面浮起密密麻麻的古老铭文，那些被镇压的残魂在灵脉冲刷下竟开始重塑肉身。
女子退到三丈开外，唇间含着半片枯萎的夕雾花瓣。
当第一具重塑完成的肉身从岩层里爬出时，她对着目眦欲裂的叶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身后缓缓浮现出祠堂那道刻着剑痕的梁柱虚影。
叶尘单膝跪在龟裂的岩层上，暗红色灵脉如同千万条毒蛇顺着血钉凿穿的缺口往他经脉里钻。
青铜罗盘表面的铭文开始流动，在掌心烙下灼热的印记。
七具重塑的肉身从岩缝里爬出，腐烂的面孔上凝结着血痂。
叶尘认出最前面那具——三年前在药王谷试炼时，被他用业火红莲烧成焦炭的毒修。
"；别让因果线碰到重塑的肉身！"；女子声音裹着灵力刺入耳膜。
叶尘翻身后仰，险险避开毒修抓来的利爪，袖中血钉激射而出，却在触及对方眉心时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青铜罗盘突然发出蜂鸣，那些流动的铭文脱离盘面，在空中结成锁链形状。
叶尘福至心灵，将灵力灌注双腿猛踏地面，震起碎石的同时扯动铭文锁链。
七具肉身顿时僵在原地，脖颈处浮现出暗金色符咒。
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指尖凝着胭脂色的雾气："；用罗盘镇住天枢位。"；她说话时发间白骨并蒂莲泛起幽光，叶尘注意到那些符咒的纹路与莲花茎脉如出一辙。
暗红灵脉突然剧烈翻涌，叶尘踉跄着将罗盘按向巽位。
铭文锁链应声收紧，七具肉身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化作血水渗回岩层。
地面开始塌陷，原本稳定的灵脉如同被激怒的巨龙般扭曲翻腾。
"；你早就知道灵脉会暴动？"；叶尘抹去嘴角溢出的血，青铜罗盘正在疯狂吸收他体内的灵力。
女子腰间的舍利子不知何时少了两颗，暗红剑意在她掌心凝成寸长的光刃。
回答他的是惊天动地的雷鸣。
苍穹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暗红色闪电在云层中游走，整个空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女子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腰，带着兰花香气的呼吸扫过他渗血的耳垂："；现在信我了？"；
叶尘刚要挣开，脚下岩层突然崩塌。
本能地反手搂住女子纤腰，罗盘铭文自动结成防护结界。
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三年前祠堂梁柱的剑痕、拍卖会上泛着青紫的镇魂铃、还有女子腕间与罗盘共鸣的银镯。
暗红闪电劈在结界上的瞬间，叶尘终于看清女子眸中流转的金色纹路。
那分明是药王谷最高秘术"；洞虚瞳"；开启时的特征，当年林师兄就是凭这个识破他藏在丹田的业火红莲。
"；抓紧！"；女子突然将他推向尚未完全塌陷的岩台。
叶尘反手扣住她手腕，借着闪电劈落的强光，瞥见她后颈若隐若现的傀儡丝——正是药王谷控制药人的玄冰蚕丝。
第二道闪电将整片天空撕成碎片，叶尘抱着女子滚落到唯一完好的六角亭遗址。
青铜铃铛在狂风中发出刺耳鸣响，那些被镇压的残魂哭嚎着化为灰烬。
他摸到腰间玉简的裂痕，突然意识到女子先前抚平他衣襟时，悄悄将某种东西塞进了夹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