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童宏扬,自己那么信任他,他明知自己和母妃政见不同,却还要背着自己联络母妃。他可是自己的第一谋士啊,当初自己把他当做知己,酒醉时还对他讲过自己的矛盾,讲过母妃对自己的压制和期待。是他鼓励自己要成就一代圣明君王之气魄,给自己出谋划策,自己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即使他远离京城也没有变。
还传信给卢恒生事急从权,将在外可一切以童先生的意见为先……
如今他真的事急从权了,竟然急切到把自己重托给他的兵符都给了卢恒生,去给叛军做保……
自己是对他抱了很大希望的,是希望他能为自己出谋划策,辅助自己成就一代明君。当然,自己也知道,夺嫡的路上艰辛,不乏血腥,其中的一些手段无法都能对人言,所以自己很多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如今,他们竟然都背着自己有那么多的小动作,甚至还背着自己联络在了一起……
这难道还不是背叛吗?卢恒生怎么还有脸让自己宽恕他?
凌稷觉得自己的信念都崩塌了,他的理智告诉他,他有这样的亲人、下属、谋士,即使那个位置送到他的眼前,他也已经无颜再登上大宝了。
然而,这是他从小的信念,就这么忽然之间丢掉了,凌稷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凌稷的精神气似乎也被这接踵而来的打击给散尽了。
他其实哪里都不想去,但他又不可能哪里都不去。他此刻真的希望自己不是皇家人,没有那个世间最尊贵又最深不可测的父亲和那个后宫最荣宠又最心怀不甘的母亲……
水瑶最后终于拿定了主意,准备让凌稷随爹娘她们去岭南土人族长那里。
现在整个岭南,安擎宇的势力已经被肃清殆尽,那里环境虽然相对恶劣,但有了土人女首领阿依莲的支持,爹娘过去,在娘亲这个机关大师的帮助下,肯定能把那里建成一个轻易无法攻破的堡垒。
况且,凌稷本来就是带着皇命前来帮助土人平定内乱的,虽然出了意外,但毕竟他也保护了阿达里,土人那边对他很感激,相信阿依莲会竭力保证他的安全的。
水瑶觉得自己这个安排已经是很周全了,可谁知却没有一个人赞同。
芸娘第一个表示不愿意,
“瑶瑶,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个山谷中,你就要去南疆边境打仗了,我得在这里帮你多做些得用的器械,尤其是这里得天独厚的环境,还有这么多的材料,不用简直是浪费老天的馈赠。你别劝我,再劝,我也是不会听的,说实在的,你娘我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黑火药呢,我得把我以前想做但没做的东西都做出来。看看,这里地方够大,材料够多,我不用害怕浪费材料,可得好好把握,多实验几次,没准能给你弄点新东西出来。哈哈,想起来就高兴……”
芸娘越说越高兴,就连刚才的伤感都一扫而空了。
水瑶无奈而希冀的看看景昭,一脸的求助。
景昭眉眼含笑的看着芸娘,又看看水瑶递过来的求救的目光,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水瑶失望了,她就知道,爹爹这惧内的毛病是改不掉的,她娘做的决定,她怎么能指望爹爹帮她推翻。
其实景昭并不是像水瑶想的一样。看着芸娘那舒心的笑容,他才不会去扫她的兴,也不会让任何人去破坏这样的笑容。
芸娘本来就是一个自由自在,爽利的性子。外表看着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好似从来没有什么心事,却无人知道她其实内心中也有自己热爱,为之着迷的东西。
她是萧家的传承人,是那个走向没落的萧家最后的希望,是这一代最有天赋的机关大师。
这些年,她随自己在京城的高门大院做过景家没什么出彩的少奶奶,也随自己在萧家村做过每日烧水做饭的农妇,还陪着自己在禁忌森林的山洞里隐居。
虽然看上去她掌握着家里的一切,自己和孩子们平日里过日子都得顺着她的意思来。但只有作为枕边人的景昭,才知道芸娘那张说一不二的面孔下藏着一颗多么柔软的心,为自己,为两个孩子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
高门大户的少奶奶,布衣草鞋的村妇,深山老林中的隐士都不是芸娘想要的生活,她想要的是钻研她萧家老祖宗的技艺,去打造她心中的那些神奇的机关器物,重现当年萧家的辉煌……
可这些,都让步给了不愿牵扯进政事的景家和自己,让步给了想要自由来往于天地间的儿子景昊,让步给了那个第一眼就触动了她一腔母爱的、身世坎坷的女儿水瑶。
如今,她终于有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机会,有了这么一个无人打扰的天地,可以让她无拘无束的施展她心中的抱负,作为她心爱的男人,他虽然什么都不说,却只有无声的支持。
……
水瑶虽然不知道这些,但她也绝不会违逆芸娘娘亲的意思,反而给她留下了一支百人的护卫。
虽然爹娘的身手这些护卫都比不了,但娘要制造机关,总有些粗笨的活计需要人手的吧。
芸娘对此倒是没有拒绝,反而觉得女儿还是比儿子要贴心,看,想的多周到,她不但需要人手,还需要机灵聪明的人手,不但要帮着自己干些粗笨的活计,回头还得帮自己给瑶瑶运送做好的器物,这人可得要点精干的。
芸娘乐呵呵的拉着景昭去挑人了,水瑶继续安排凌稷的去留。
“那就请父皇的特使景昊陪同皇兄你去岭南吧,正好他与岭南知府和土人女首领也都还熟悉。”
水瑶对凌稷说着,眼睛却盯着景昊,大有“你干反对试试!”的意味。
景昊“嘁”了一声,这哪里是妹妹,分明是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来讨债的,总是指使自己,偏偏自己还任她欺负。
但好歹景昊没有反对,还笑嘻嘻的看着凌稷。水瑶的心才刚刚放下,没料到凌稷思忖了片刻,却像下定了决心一样摇摇头,
“芷瑶,我不去岭南!”
“为什么?你不去岭南要去哪里?你本来就是领了皇命前来处理岭南土人叛乱之事的。”
水瑶没想到这几天看着失了精气神的凌稷这一刻忽然支棱了起来,难道他想要回京城?
其实倒也不是不行,水瑶并不是有什么心思想要为哥哥凌瑾限制凌稷的自由,但现在毕竟是危急时刻,南疆边境之位还未解,凌瑾深入敌后,生死不知,安擎宇这么多天竟然像失踪了一样不见踪迹,让人心里不安……
种种迹象表明,东文大地上孕育许久的风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狂卷而来,而自己,手中的底牌却几乎都已经亮明了……
这时候,她不想让凌稷在节外生枝。
“我是奉命来处理岭南之事的,但岭南现在已经风平浪静,我再去无益,南疆边境现在危如累卵,我身为皇子,不可能置身事外,更不能躲在你一个女子身后,让你带兵出征,挡在前方!”
这几句,凌稷说的很坚决,水瑶顿时有些恼火,
“我一个女子不能带兵出征,你一个皇子自然是可以的,对吗?”
水瑶冷笑道:
“那请皇兄去问问我手下的这些将士,有哪一个愿意跟随你这个皇长子上阵? 或者去问问姜涛将军,看他愿不愿意带着自己麾下的兄弟们跟着你去解凤鸣城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