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葛家镇很安静，照明设备都是符合镇子特色的灯笼。
每隔十米一个，晚上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孙连年纪大睡眠少，今天白天吵吵闹闹成那样，他更睡不着了。
“外公！”
一个鬼影窜出，孙连下意识结印。
等看清了来人后，孙连脸黑下来：“小混蛋！这大半夜的，吓你外公干什么！”
“怎么就我吓您了！”商羽殷勤地扶着孙连，面上一片谄媚，“我这是看您这大半夜都出来遛弯，怕您冷着，就来看看您！”
孙连看了眼两手空空的外孙，冷哼一声：“说吧，怎么忽然想起来找我这个老头子了？”
“外公……还得是您啊！”商羽讪讪地说着，随手起了一个隔音结界，“我确实，有几件事想请教您一下。”
孙连知道自己失踪了这么多年，商羽与他之间的隔阂肯定是不小的，甚至还不如和祁璟韬亲近。
但他很欣慰，商羽还能开口问他。
然而，商羽却没有立刻开口。孙连怜爱地摸摸这个比他高很多的外孙的后脑：“你是不是在那个替灵傀的记忆里，看到我了？”
“我在九耀族的那个宫殿见到您了……”商羽斟酌一二，继续道，“外公，您知道赵大虎，钱二龙和孙三豹吗？”
“我知道，白夭前辈当年就是因为他们才耽搁了化蛟。”孙连也犹豫片刻，才继续道，“你是在那家会所见到我的吧？”
商羽点点头：“外公，那后面有一段记忆我看不到了，是您的手笔吧？”
“在那之前，我见过祁爷一次，他身上的旧伤还是没有好转，那个时候我就想啊……要是祁爷不在了怎么办？所以，后面很多年，我在世界各地游历，寻找解决办法。”
说到这儿，孙连看向商羽，笑了笑：“孩子，你对祁爷都依赖比我想的要多一些，可是祁爷的时间不多了。”
商羽的头埋得很低，孙连自然不会看不出什么，他叹了口气：“无论是祁爷，还是外公，总有一天会离开你。小羽啊，人生就是这样，不断地离别。以后，你的路很长很长……”
说到这里，孙连也说不下去了，就只是用干枯褶皱的手一下一下地摸着商羽的后脑。
“外公，过去十年，虽然我身边一直都有朋友，可是我总觉得我融入不进去。他们说的我能懂，能理解，可是似乎无论我和他们说什么，他们都没有懂的。喜怒哀乐，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爸爸妈妈那样懂我了。”
商羽心里堵得厉害，他很害怕，畏惧自己也像祁璟韬那样独自一个人一活就是一千年，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
“爸爸妈妈永远懂你，但外公不是他们，无法告诉你，他们当初是多么满怀期待地盼望你出生。”
他也不敢多说，怕勾起商羽的那些伤心事。
但商羽比他想的要坚强，只是一笑：“但是我知道啊外公，爸妈他们是十年前，在这世上最懂我的人！”
“那现在呢？”
孙连话音才落，天上就下起了小雨，商羽连忙扶着他去了最近的一个小酒馆。
看他进去的熟练程度，肯定不是第一次来了。孙连看想商羽的眼神有些深意，但终归没说什么。
“外公，外面雨下大了，这个地方清静，咱们先在这儿坐会儿再回去吧！”商羽扫码点单，“您来点儿什么？”
孙连把他手机拿了，用自己的扫码，给自己点了一杯酒和一两个小菜才将手机递过去：“哪儿有外孙请外公吃喝的？你看着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您老可不能反悔！”
商羽点了好几个，用孙连的指纹先付了款才把手机还回去——专门选择的非亲属卡的付款选项。
“对了外公，您还没回答我到问题呢！”
“你是说那三兄弟？”
“对啊对啊！”商羽的眼睛亮亮的。
孙连上下打量他一番：“这件事，我的确没有和你说完。但是你现在才二十三，我不想你太早知道。”
商羽也没有追问，而是道：“那外公，您能教我炼器吗？”
“你学这个做什么？”
“不是您说的吗？您和祁爷都没法一直陪着我，要是我真练成了，是不是得自己一个人过个几千年的，既然如此，我是不是该给自己找点乐子？”商羽语气和往常别无二致，但却始终细细观察着孙连的神态，“所以嘛，我就想，炼器炼几个人来陪我说说话。”
“这种炼器，需要的材料可就不止是塑料这么简单了！”
“所以说，外公您以前炼的去哪儿了啊？”
被这小子摆了一道！孙连冷哼一声：“臭小子，套外公的话？”
“要是您没做过，您说的不会是这个。”商羽有意在外公面前显摆一下，“而且，炼器就算了，炼个假人，但凡玄门随便一个人听了，都得把我说道一番。”
“条条大路通罗马，关键不在路，而在你想不想去罗马。”孙连摸着才刮干净的胡茬，“世人都觉得，炼器就必须得是天材地宝，配上什么什么火什么什么时节然后围着打坐念咒……我就觉得这个太麻烦，既然是炼器，那为什么不让这个变得简单些呢！”
商羽摸摸包里的水果刀，这都堪比神器了，可材质不过是超市里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那种。
可是，依据他从前看的那些和炼器有关的书籍，孙连的这些条件，根本不可能炼得出如此高端的器啊！
但这恐怕是外公的隐私，他也不好多问。
祖孙二人沉默片刻，酒菜上来了。
“来，今天恰好没事，咱们爷孙俩好好喝喝！”
他们又聊了些别的，比如这些年商羽遇到的有意思的事情，孙连就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应和两句。
许是酒气上头，这片刻的安宁，居然让商羽心口有些发酸。
不过，他和孙连喝，肯定是喝不了什么的，更不会让自己醉的和之前外面和别人喝酒一样。
“小羽，外公问你个事，你别介意。”孙连喝了口柠檬水，踌躇再三，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对祁爷……有些不一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