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勾搭，那是我们情投意合，互相喜欢。”
夏衍嘿嘿一笑，此时陡然从充血的状态下缓了过来，顿感心情好了不少。
似乎连身体上的疼痛都消散了一样，也有力气口花花了。
“就会油嘴滑舌……老实躺着，不要乱动。”
顾清寒转过身子，打算为夏衍找一些消炎用的药草，这里虽是崖底，但应该也有这种草药的存在才对。
“那你呢，你的想法是什么？”
可夏衍却不打算放过顾清寒，挑了挑眉坏笑道：“你也喜欢我吗？”
顾清寒背对着夏衍的娇躯蓦然僵住了，在夏衍看不到的地方，脸色以一股急速转红。
此时的顾清寒再没有昔日里的清冷，反而更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
红到了耳后根。
“你在胡说什么啊……”
即便此时在背对夏衍，顾清寒的眼神仍有些躲闪。
夏衍的突然发问，打乱了顾清寒的阵脚。
喜欢吗？
可自己目前是个寡妇，这样的自己，又怎么能和外甥女抢夏衍？
难道要说不喜欢？
但自己的心……在看到夏衍的时候，却跳动的那样快，这样的悸动，是过往的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
顾清寒发现自己的心思乱成了麻，剪不断，理还乱。
“所以说啊，你太别扭了一点，也不够坦率。”
“你肯定是喜欢我的，这一点不光我自己看出来了，思思和念念肯定也看出来了，其实只要你坦率一点，大家都能接受的。”
“连这么难的逃亡我们都一起经历了，未来难道还有什么困难，是可以把我们打倒的吗？”
夏衍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严肃：“承认吧，我们四个的心早已连在了一起，任谁也不能分开。”
夏衍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即便顾清寒给自己止住了血，哪怕再找到可以消炎的草药，自己也同样活不了。
自己的伤势太重了，严重到根本不可能走出这片悬崖。
夏衍的脑海里，甚至已经出现了生命的倒计时。
在死之前，夏衍想勇敢一次。
向这个让自己一见钟情的女人，发起冲锋。
“你不要再说了！”
蓦然，顾清寒眼眸低垂，大吼了一声。
夏衍愣住了。
他预想过顾清寒的很多种反应，唯独这种生气……他没考虑过。
打好的腹稿用不上了，瞬间作废。
“你又懂得什么？我是有婚约在的，夏衍！”
“我的未婚夫已经死了，他是殉国死的，即便已经没有大炎国了，但他的功绩不该被抹除。”
“你知道吗？如果我真的和你在一起了，天下人会怎么看他？又会怎么看我？”
顾清寒低垂着眼眸，一行清泪缓缓顺着白嫩的脸颊流下。
从夏衍的角度来看，顾清寒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连拳头都攥紧了。
“我们这个世界，不允许女性有自己的想法，我们没有去追求幸福的权利，天下的流言蜚语，是可以把我堆死的，也可以堆死你。”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夏衍，永远也不可能。”
顾清寒深舒一口长气，只觉得心中钻心的痛，连呼进的气，似乎都是无形的刀片，让她忍不住的颤抖。
“我不喜欢你，对不起。”
顾清寒闭上眼睛，任凭眼泪流淌。
她从未撒过谎，但在这一刻，她撒谎了。
此生的第一次谎言，是将自己心爱的人亲手推开。
若非顾清寒心神坚定，此刻恐怕早就崩溃了。
原地一片寂静，只剩顾清寒时不时控制不住的低声啜泣。
“没意思。”
忽然，夏衍喃喃，打破了原地的寂静。
“在乎流言蜚语，世俗眼光？呵……真的没意思。”
“为了一个没见过面，只通过几封书信的人，就可以让你做到替他报仇，和其他两国宣战，连命都不要了，可是我呢？”
“从京城到北疆，八百里的生死逃亡，我连命都搭上了，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是你在乎流言蜚语，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的好则被你完全忽视掉了，你的心里没有我，从来都没有，对么？”
夏衍此刻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在笑，却又抿着嘴，倒是有些委屈。
也唯有像这种马上该死了的时候，他才敢小心翼翼的表露出来一点自己的委屈。
“不……不是的……”
顾清寒有些慌乱，转过身。
她的真实想法不是这样的，夏衍做的每一件事，她都看在眼里，八百里的生死逃亡，若是没有夏衍，她们谁都走不到这里，怎么可能忽视掉夏衍的功绩？
可话到了嘴边，顾清寒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表达不出来自己的真实想法，梗在喉咙里，让她浑身难受，唯有眼泪横流。
“你真清高啊……也罢，毕竟是大炎的才女，读的都是圣贤书，呵呵，对比起来，我反而是个小人了。”
“反正我只是一个小人，那……还请你带着你的清高，继续活下去吧，好好的活下去，一辈子就这么活下去。”
夏衍瞥了一眼不远处，已然能看到顾念念和顾思思的娇小身影。
对方似乎发现了自己还没死，喜笑颜开的朝着这里奔跑。
但夏衍却高兴不起来。
他不想玩了。
“再见了，或者说……永别了。”
夏衍似笑非笑的吐出一句，继而闭上了眼睛。
“你要干什么？夏衍！你要干什么？！”
顾清寒下意识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一个箭步冲上，扑在了夏衍的身上。
她不知道夏衍要做什么，但却下意识觉察到了不妙。
只见一缕血丝从夏衍紧紧抿着的嘴角流出，他张开嘴，艰难却缓慢的吐出一句：“假清高……”
随即，一抹笑意扬了起来。
这是嘲讽的笑，不知是在嘲讽顾清寒到现在还看不清自己的内心，还是在嘲笑自己实在太傻，居然以为能改变对方。
“你……你做了什么？”
顾清寒握住了夏衍冰凉的手，可无论她怎么摇晃，夏衍都始终没有再给出任何回应。
顾清寒用真气探入夏衍的体内，瞳孔蓦然一缩。
“你居然震断了自己的心脉？”
顾清寒只觉自己浑身冰凉，心脏剧烈的开始跳动，带来一股极致的悲伤，似乎连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
自己当初教会夏衍筑基，帮助他踏上了修行路，可现在夺走夏衍生机的，却正是自己教会他的手段。
顾清寒的双眼变得空洞，无力的放下了夏衍的手，她只觉得整片天地，在此刻同时失去了色彩，连声音都消失了。
她木然的看着顾念念和顾思思跑了过来，看着她们趴在夏衍的身上，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忽然，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紧接着，水珠越来越多，打湿了她的手背，继而浸透了衣衫。
顾清寒疑惑的抬起头。
下雨了么？
可天上，晴空万里。
她的嘴唇微微蠕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原来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