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永远弥漫着消毒水与金属混合的冰冷气味,这是位于某处隐秘站点的常态。
这里是专门收容非完整形体异常的13号站点,李博士刚熬完通宵整理资料,此刻正盯着最新收容的档案发呆。
档案上赫然写着:
项目代号:\"银之左右手\"。
项目等级:观测。
描述:实验体左手持续辐射畸变能量并展现出惊人的自我修复能力;右手则表现出未知的物理韧度,目前仍处于实验观察阶段。
李博士顶着疲惫的眼圈来到收容室前,透过厚重的玻璃窗观察里面“银之左右手”的模样,右手安装的机械臂用他的那只老式钢笔做着记录。
然而因为它一个忘记添加墨水的疏忽,老式钢笔没写多少就没了墨汁,随着工作的暂缓,倦意如同潮水般涌来。
索性这项记录也不用这样着急,不如回到数据分析室小憩一会。
最后看了一眼“银之左右手”,将收容物的模样深深的映入脑海中,在他醒来后不打扰其它研究员的情况下也能及时的补上记录。
他将老式钢笔插入笔筒,就着冰凉的机械臂枕在满是全息投屏的数据分析桌面,一秒入睡,即使装着那只老式钢笔的笔筒掉在地上也未能将他惊醒。
但没过多久,李博士在刺耳的警报声中回神,完好的双手按住太阳穴,快速的回复精神,清醒的面对眼前情况。
李博士桌面上放置的咖啡杯因为震动砸在地上,褐色的液体在白瓷砖上炸开,宛如某种生物般迅速蔓延。
陶瓷碎片四溅,其中一片划过他的裤脚,但他浑然未觉。
警报声撕裂了寂静!
独特的蓝色警示灯开始疯狂闪烁,将整个走廊染成冰冷的蓝色,广播里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每个音节都像锥形锤重重的敲击在耳膜上:
“紧急通告!异常编号███突破收容,所有人员立即撤离或就地避难。重复,异常编号███突破收容——!”
李博士的瞳孔骤然收缩。
“该死,又是它……”暗骂一声,他的手指已经本能地敲击键盘,调出b区某间收容室的监控画面,没有注意到收容室那模糊到根本看不清楚的编号。
屏幕闪烁几下后,影像稳定下来,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后,
他的呼吸立马停滞了。
画面中,一道模糊的黑影正从收容室内爬出,它看上去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一团粘稠的液体,时而如某种多足生物,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所过之处留下的痕迹都会变得异常。
金属墙壁像被无形的手撕开,露出扭曲的裂痕,仿佛空间本身被某种超越物理法则的力量强行扭曲。
“博士!我们必须走!”安保队长突然冲进实验室,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李博士猛地甩开对方的手,安保队长被他这一下推到金属墙壁上,李博士也微微一愣,他什么时候力气有这么大了?
仅仅是片刻的疑惑,他又恢复了一个学者的镇定,语气严肃。
“还有三分钟就能启动应急协议!”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的进度条,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的白大褂,可以清晰的看见水痕,“现在撤离会让它扩散到地表!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安保队长的脸色在李博士回想画面后变得惨白,他当然知道,就在上一次异常编号███突破收容时,整个d区变成了血肉与金属混合的噩梦迷宫,十七名特工永远“消失”在了那些扭曲的走廊里。
突然,监控画面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了信号。
然而,画面中的黑影在闪烁时刻消失了。
“它在哪里?!”对讲机里传来某个特工歇斯底里的尖叫,紧接着是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随后通讯戛然而止。
李博士的后颈汗毛倒竖,害怕收容实体就突破到了这里来。
下一秒!
他感到右臂一凉,似乎是失去了什么重要之物似的,右边变得轻飘飘的。
没有疼痛,没有声音,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攻击的预兆。
他的右臂从手肘处整齐断开,截面光滑如镜,仿佛被某种存在随手“摘去”了一般。
断臂落在地上,手指还保持着敲击键盘的姿势,指尖甚至仍在微微抽搐。
鲜血迟了半秒才喷涌而出,像是泄洪的大坝,李博士脸色即刻变得煞白。
“我……的……手?”李博士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光秃秃的右臂断面。
在最初的几秒钟,他的大脑甚至拒绝处理这个信息,因为这太荒谬了,就像一场拙劣的全息投影玩笑。
随后才是如潮水般涌来的剧痛,难以忍受的剧痛!
他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左手死死掐住右臂上端试图止血,但温热的血液仍然从指缝间汩汩流出,在地面汇成一滩不断扩大的暗红色湖泊。
他的视野开始模糊,实验室刺目的白光逐渐被暗红色的薄雾笼罩。
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将更多鲜血泵出那个整齐的断面,白大褂的袖管早已被浸透,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
实验室的警报声、同事的呼喊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开被抽离,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扭曲,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在逐渐模糊的视野边缘,他看到安保队长正对着对讲机嘶吼着什么,看到其他研究员惊慌失措地撞翻仪器逃离,看到自己断臂的手指最后痉挛了一下,然后永远静止不动。
而在这一切之外,在走廊尽头那片突然变得异常浓郁的阴影里,正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他。
\"疼...痛...是...多余的......\"
忽然一道像是经过AI生硬转译的声音自颅骨内部直接响起,又像是千万人在遥远的地方同时低语。
李博士涣散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团蠕动的黑影,异常编号███正悬浮在他面前不到三十厘米,其表面不断翻涌着不规则的不知形态的波纹。
在它最深处,两点暗红色的光芒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星体,正以不规则的频率明灭闪烁。
这个时候李博士生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很符合他的想象中的样子。
为自己突然产生的想法感到吃惊,这个时候不应该恐惧吗?
很快,迟来的冰冷与恐惧包裹了全身,他感觉自己在颤抖甚至是发出嘶吼。
\"滚...开!”李博士用仅剩的左手抓挠着地面,指甲在防滑地胶上留下五道带血的沟痕。
他的身体在本能地向前挪动,却在实验室的观察窗倒影中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景象!
断臂截面处的肌肉组织正在不正常地蠕动,粉红色的肉芽像某种深海生物般伸展,每条神经末梢都扭曲着指向黑影的方向。
黑影的形态突然变得清晰,意外的是这个黑影并非异常编号███,它展开的部分凝聚成一条人类手臂的形状,那确实是李博士十分钟前失去的右臂,但此刻表面密布着蛛网状的黑紫色血管,指甲变成了半透明的暗红色晶体。
更可怕的是,当他凝视这条手臂时,竟在掌心看到一只缓缓睁开的眼睛。
\"接...受...我......\"声音的频率突然与李博士放缓的心跳同步,\"你...将...完整......\"
作为参与过七十三次灾难级收容项目的资深研究员,李博士的理智正在尖叫。
他见过编号3199如何同化宿主细胞,研究过编号217感染的每个阶段。那些被保护伞标记为\"共生型异常\"的档案在脑海中闪回,然而,没有一例宿主最终保持人类意识。
但求生的本能比所有知识都更原始,他的肺部像破旧的风箱般抽动,每吸一口气都变得不堪重负,视网膜上开始出现黑斑。
在逐渐缩小的视野中央,儿子六岁生日时的笑脸从记忆深处浮现,他戴着纸皇冠的模样与此刻警报灯的红色光晕重叠在一起。
\"我...接......\"
最后的\"受\"字化作一声非人的惨叫,黑影突然将李博士覆盖,出现许多锋利的长条,像手术刀般切入断臂截面。
李博士的脊椎反弓成不可能的角度,他看见自己的骨骼在皮下如蛇般游动。
新生的右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构,但每一根再生神经都连接着无尽的痛苦。那是超越人类痛觉阈值的、属于更高维度的折磨。
当重构完成时,实验室的应急灯恰好熄灭了一瞬。
在黑暗中,新手臂的指尖滴落的不再是鲜血,而是某种不知道具体成分的黑色粘液。
李博士不知道,此刻在监控室里,值班人员正惊恐地看着他的生命体征显示:
[心率:0 ]
[血压:0\/0]
[脑电波:活跃度1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