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邵师兄要写诗,全场都激动沸腾了。
有人急吼吼要给贾邵递纸笔。
结果却听孟绅在一旁笑道:“听闻贾邵兄在孟津,登上鸿雁楼后俯瞰黄河,有感而发。当即笔走龙蛇,在鸿雁楼上作诗一首。”
“那来了洛阳,也莫要用纸笔,题在谪仙阁里,如何?”
此话,当即引来一群叫好声!
连赵恒、齐栋梁都连连点头,目露兴奋期待。
本次牡丹文会,办的实在漂亮,五大才子辩经救萧震一事,早已传唱天下。
洛阳,因此狠狠出了一把风头。
要是再来一首经典牡丹诗,那可真是赚大发了啊!
在一片振奋欢呼中。
崔岘自席间起身,笑的格外灿烂:“好啊,既如此,那贾某便献丑了。”
周斐然摇头失笑:“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嘴上说着献丑了,待会儿却又轻松写出一首绝世大作!”
何旭直接抱起一坛酒,笑道:“既如此,小弟先备好酒一坛。待会儿师兄写完,我等在谪仙阁,共饮一杯!”
“敬此次相识相遇!”
说起来,文会开始那日,他们几个在谪仙阁里、因辩经而相认,交了朋友。
今日文会即将散场。
再次于谪仙阁内共饮,心境和先前,已经全然不同了。
苏祈则是拿起笔墨,笑道:“我来替你研墨。”
于是,苏祈研墨,何旭抱酒。
周斐然、孟绅、赵恒、齐栋梁陪同。
在无数人期待的见证下。
身穿烟青色长衫的贾邵,走进谪仙阁,接过苏祈递来的笔,于谪仙阁中梁柱上方,笔走龙蛇,挥墨写下:
《洛阳谪仙阁赏牡丹》。
诗还未开始写,只题了个名字。
人群中,便响起一片高亢激动叫好声。
定睛一看,不是严思远等一群小黑粉,还能有谁?
说起来。
‘贾邵是反岘联盟领袖’、‘贾邵要去开封教训政治神童崔岘’的谣言,就是从他们这群人嘴里散布出去的。
但,贾邵本人并未辟谣。
因此越来越多的人,甚至连苏祈,都开始泛起了嘀咕。
在严思远等小黑粉们的叫好声中。
贾邵笔力劲道,稳稳在梁柱上写下了第一句诗:“庭前芍药妖无格。”
瞧见这一句,人们纷纷下意识转移视线,去看谪仙亭外那一簇簇的芍药。
虽说还没绽放。
一个‘妖’字,便足以让人想象到其绽放之后,妖娆妍丽的模样。
但有趣的是,‘妖’字后面,却跟着‘无格’二字。
无格:缺乏风骨。
夸一件事物之前,先贬低另一件事物,这是诗人们常用的一种创作手法,叫做:对比。
再简单粗暴来说就是:拉踩。
“池上芙蕖净少情。”
好家伙!
你这是一句一拉踩啊!
拳打芍药,脚踢芙蕖。
赵恒、齐栋梁默默看向旁边水池里,刚刚露出水面的芙蕖嫩芽,看似镇定,实则已经有点慌了。
哥,悠着点!
不是说不能拉踩。
但你把这两种高洁之花踩得这么狠,接下来,要怎么写啊?
莫说两位府官。
金谷园里一群读书人,谪仙阁里的苏祈等才子,都眯起眼睛,等待着贾邵放大招。
甚至有人忍不住,下意识往前走了好几步,伸长脖子观看。
谪仙阁里的贾邵,也不辜负大家的期待。
他收笔重新蘸墨,而后在无数道惊艳目光注视下,一气呵成写下: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洛城!”
全场为之短暂失声。
于一片沉默中,贾邵收笔。
或许,是这满园牡丹,都被夸赞的十分满意。
也或许是巧合。
贾邵诗成收笔那一刻。
春末的清风,自远处穿过亭台楼阁、市井屋舍,来到了金谷园里。
贾邵的一身烟青色长衫在风中飘舞。
满园牡丹花海摇曳,各色花瓣簌簌落下,美的如梦似幻。
虽然花期即将结束。
可此情此景,绝对担得起‘动洛城’三字啊!
知府赵恒率先回过神来,看着谪仙阁里的贾邵,激动道:“好!好一个‘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洛城’!”
“先生大才啊!”
随着赵恒话音落下。
金谷园里众人反应过来,品味着这首《洛阳谪仙阁赏牡丹》,越品味越激动,越品味越佩服!
谈笑间,信手拈来,便是一首名作诞生!
就问还有谁!
若是此刻,炙热崇拜的目光可以化作实质,那这些目光,足以把贾邵给‘点燃’了!
“我等有幸,亲眼见证一首名作问世!”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洛城!今日之后,牡丹诗有了代表作!”
“贾邵师兄实在才情无双!”
“想来,就算是那小神童崔岘来了,也要甘拜下风!”
贾邵一首诗,令全场为之振奋折服。
甚至当场学习偶像‘作诗拉踩’的手段,开始拉踩小神童崔岘了!
谪仙阁里。
苏祈等人,同样惊叹的看向贾邵。
大家都是大才子,怎么就你大的这么突出呢!
何旭眼睛发亮,给几人依次倒了酒,叹服道:“来,我提议,咱们为贾邵师兄这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洛城’,喝一杯!”
苏祈笑着举起杯:“敬大才子贾邵!”
孟绅哈哈一笑:“敬此次洛阳相遇相识!”
周斐然想了想,补充道:“敬谪仙阁辩经,敬萧将军早日平定海波!”
他们把敬酒词说完了,余下的还能怎么说呢?
崔岘想了想,举起手中酒杯,笑道:“敬我们永远赤诚,敢为不公发声!”
说得好!
五人互相碰杯,仰头一饮而尽,尽显青春肆意,少年风骨!
正如那日谪仙阁救萧震,不必考虑太多。
想救,那便去救!
至于能不能活命,救了就知道了!
而如今谪仙阁里一杯酒,和酒水中的友谊,便是最好的回报!
五位才子碰杯共饮,也引来无数人再次举杯。
一首《洛阳谪仙阁赏牡丹》,几杯酒下肚,再看看贾邵此刻神采飞扬的耀眼姿态。
到底是有人没忍住,借着酒劲儿高声期待问道:“贾邵师兄,以您之才情学识,比昔日小神童崔岘,孰强孰弱?”
这话,令全场侧目,而后纷纷看向贾邵。
外面盛传,贾邵师兄厌恶崔岘,究竟是真是假啊?
连苏祈都没忍住,暗戳戳看向贾邵。
迎着无数探究目光,崔岘笑了。
其实以他的才情,有无数种办法装傻充愣,避开这个问题。
但,为什么要避开呢?
接下来,他要做的,是以一人之力,单挑整个文坛。
可不仅仅是像老师东莱先生那样,证道文坛领袖那么简单。
是字面意义上单挑文坛!
他要重修四书五经,就得跟无数老学究在辩经台上‘打’的你死我活。
他要诠释新思想火种,就得跟道家、法家等等各种流派‘打’的你死我活。
他要建立新的学派,就得跟各种学阀、旧学派‘打’的你死我活。
总之一句话——
等崔岘站到开封辩经台上那日,这大梁文坛,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躲不掉。
一场席卷整个大梁文坛的‘新旧思想碰撞’风暴,即将来临!
既然接下来的场面会非常混乱,那崔岘也不介意,自己先狠狠点上一把火。
烧吧,燃烧吧。
思想的碰撞,就是要尽情汹涌的烧上一场啊!
大火过后,方能重生!
但现在,趁着‘背后的风暴’还没刮起来,崔岘要尽可能把更多的人,钩到开封去!
新思想的诞生,需要大量的观众来作见证!
亦或者——
来陷入混战,一起‘打’起来!
那就勉强牺牲一下自我,用大小号当钩子吧。
因此。
迎着无数咂舌震撼的目光,便见贾邵毫不避讳这个问题,爽朗笑道:“若跟昔日小神童崔岘比的话,那——”
“自然是我强。”
这话没毛病啊,五年后的崔岘,自然比五年前的崔岘强。
然而这话,在全场众人耳中,全然变了味儿!
贾邵,向崔岘宣战了!
哗!
金谷园一片哗然,严思远等一群小黑粉们,甚至激动的浑身发抖。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开封辩经台上,崔岘被贾邵血虐的画面!
想想就爽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