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堵住的破口处漏进几缕惨白的晨光，混合着超市内昏黄的应急灯光，将昨夜地狱般的惨状清晰地呈现在幸存者面前。
焦黑的尸体、凝固的血迹、散落的虫尸以及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恶臭，无不诉说着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的残酷。
损失惨重。
不仅仅是人员的死亡，更是对所有人心理防线的又一次重创。
萨莉和一些尸体被用找到的帆布勉强遮盖，但死亡的气息已经深深浸透了这片空间。
“看哪！你们都看到了！”
她挥舞着手臂，指向地上的尸体，又指向被临时封堵的破口，“审判的利剑已经挥下！不信者的血就是明证！上帝用火焰与毒虫清洗了不洁者！而祂的恩典，”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就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神经质的她似乎越说越来劲……
若是在平常，估计是没有人愿意听这个疯婆子胡啰啰的。
可是现在，精疲力尽的人们或坐或躺，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短暂的团结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诡异的“神迹”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卡莫迪夫人的影响力，在昨夜她“毫发无伤”以及“驱退”飞虫的诡异现象后，达到了一个高峰。
她不再仅仅是散播恐慌的疯子，在一些人眼中，她似乎真的与某种“力量”相连。
清晨的混乱稍歇，卡莫迪夫人便开始了她的行动。
她没有先去巩固那些已经明显动摇的信徒，反而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始终安静得异常的角落——杰顿娘所在的位置。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和蔼、实则因为狂热而显得扭曲的笑容，迈步走了过去。
“孩子……”
卡莫迪夫人的声音刻意放得柔和，却依旧带着那股难以消除的尖利感，“我注意到你了……从你来到这里，我就感觉到了你的不同。平静，超然……就像暴风眼中静谧的核心。”
杰顿娘抬眸，平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表示。
这种反应在卡莫迪夫人看来，更像是默认或深不可测。
“昨夜，你也看到了，对吧？”
卡莫迪夫人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语气，“上帝的恩典庇护着我们！那些邪恶的造物不敢靠近你我！这是神选者的标记！我们是被区分出来的羔羊，注定要在最后的审判中存活，进入新的伊甸！”
杰顿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这疯婆子的联想能力可以去写小说了。
她只是稍微释放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属于更高生命层次的波动，那些低等的蝎尾蝇本能地感到恐惧而避开，仅此而已。
到了这神棍嘴里，就成了上帝罩着的证明了……
见杰顿娘没有反应，只是用那双过于清澈平静的眼睛看着自己，卡莫迪夫人以为她是被“神恩”震撼或因性格内向，于是更加卖力地“布道”，试图将她拉入自己的阵营：
“你不必害怕，也不必疑惑。”
卡莫迪夫人见杰顿娘不说话，继续滔滔不绝，“我从小就能在梦中得到启示！上帝向我展示了末日的景象，派来了祂的使者——那黑暗的巨兽！它的鸣响是审判的号角！”
杰顿娘依旧沉默，不过她的眼神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梦？
是巧合？还是这疯婆子真的在胡言乱语中，捕捉到了什么？
“血是必须的！”
卡莫迪夫人的声音又带上狂热。
不过杰顿现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旧约的律法从未改变！唯有牺牲，才能平息怒火，才能在这绝望中开辟生路！我知道，你或许还不完全理解，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神意的体现！加入我们吧，孩子！我们一起，为神筛选合格的祭品，共同迎接新时代的黎明！”
她伸出手，想要去拉杰顿娘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期盼和一种近乎病态的“使命感”。
杰顿娘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触碰。
动作依旧轻描淡写，带着疏离感。
卡莫迪夫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狂热的执着。
“我明白……神选者总是需要时间……你需要时间看清这世界的真相，看清那些不信者的愚蠢和必将到来的毁灭……”
她开始围着杰顿娘，用那种神神叨叨的语气，低声念叨着更多破碎的“预言”：
“我看到了……军队的愚蠢行为激怒了深渊……那不是实验，是亵渎！他们打开了不该打开的门……‘箭头’射向了神之领域……”
“怪物……它们不只是野兽……它们是规则的体现，是愤怒的具象……大的，小的，飞的，爬的……它们都在执行着净化……”
“还有……黑暗……最终会吞噬一切光芒……只有血……特定的血……才能暂时驱散……”
“……四个人……会走向迷雾……带着微弱的希望……但希望……往往是更深的绝望的诱饵……”
“……燃烧……很多东西会燃烧……包括……人的灵魂……”
她的话语颠三倒四，夹杂着大量的宗教词汇和疯狂的臆测，如同梦呓。
杰顿原本完全没把她当回事，只当是背景噪音。
但听着听着，还是微微提起了注意。
“军队的愚蠢行为”、“箭头”、“打开的门”、“规则体现”、“四个人走向迷雾”、“燃烧”……
这些碎片化的词汇，虽然被包裹在大量无意义的宗教呓语中，却意外地与未来可能的发展，以及对原剧情的记忆……有着模糊的对应关系。
这就有意思了。
一个看似完全疯癫的神棍，她的胡言乱语中，竟然混杂着并非完全空穴来风的“有效信息”？
尤其是“箭头”。
这个词汇的指向性很明确啊。
军方那个计划不就是箭头计划吗……
这也能是巧合吗？
很明显，这个老神棍有点不为人知的秘密呐……
她是真的拥有某种基于这个宇宙某些唯心规则下的、扭曲的预知能力？
还是仅仅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偏执，导致其潜意识对环境中散逸的信息进行了某种混乱的接收和再加工？
杰顿记得，在原剧情里，这座小镇在迷雾降临之前，曾经有军队的入驻。
而那些士兵的臂章上，同样有着“箭头”的标志。
说不定是这个老神棍平日里看到了？
杰顿无法立刻确定。
但这一点点异常，足以让他改变之前完全无视的态度。
卡莫迪夫人还在喋喋不休地宣扬着她的那套血祭理论，试图“感化”这个她眼中的“同类”。
这一次，当卡莫迪夫人再次看向杰顿娘时，她注意到，这个一直面无表情的女孩，目光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的空洞和漠然，而是……真正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双清澈得过分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些审视考量？
卡莫迪夫人心中一阵狂喜！
看！
她动摇了！
神的光正在照亮她！
她更加卖力地开始布道，虽然内容依旧颠三倒四，充满了血腥和疯狂。
杰顿娘依旧没有回应，但也不再是完全的隔绝。
难绷还是难绷，但这背后可能隐藏的机制，引起了他的兴趣。
……
……
与此同时，在超市的另一端，现实的问题迫在眉睫。
那个昨夜被严重烧伤的年轻人，情况正在急剧恶化。
他躺在用衣物临时铺成的“床铺”上，发着高烧，意识模糊，伤口感染散发出不好的气味。
没有止痛药，没有抗生素，他只能在痛苦中缓慢地走向死亡。
“他需要抗生素，还有吗啡……或者其他什么能止痛的东西。”
一个稍微懂点急救知识的女人检查后，无奈地摇头。
药品区在昨晚的混乱中被翻得一团糟，需要的特定药物早已不见踪影。
大卫看着那个在痛苦中呻吟的年轻人，又看了看周围幸存者们麻木或回避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隔壁有一家小药房，虽然可能也遭到了破坏或洗劫，但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我打算，去隔壁药房看看。”大卫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你疯了，大卫？”奥利立刻反对，“外面全是雾，还有那些东西！”
“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大卫指着烧伤的年轻人，“药房就在隔壁，距离不远。如果我们计划好，动作快，也许有机会。”
他看向周围几个还算镇定的人，以及另外两个自愿站出来的男人。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大卫蹲下身，用从货架找到的纸笔画起了简图，“药房的门可能锁着，也可能被破坏了。我们得准备好破门工具。最重要的是，怎么过去，怎么回来，遇到情况怎么应对……”
他们开始低声商量起来，评估着风险，设想着各种可能遇到的恐怖情况以及应对策略。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但一种求生的本能和不愿放弃同伴的责任感，支撑着他们制定这个危险的计划。
超市内，绝望与疯狂在弥漫，但微弱的、属于人性的光辉，仍在某些角落艰难地闪烁着。
而角落里的杰顿娘，则暂时将注意力从难缠的卡莫迪夫人身上移开，平静的目光扫过正在商讨计划的大卫等人，如同观察着另一个有趣的实验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