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姜浩的反应，“现场有点乱，初步判断像是赌场的人清理的，手法不专业，清理得很仓促，留了点尾巴。动机…估计是想灭口。”
姜浩沉默着，垂下了眼睑，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送风的低鸣声。
王霞…那个总是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又带着点不管不顾的狠劲的女人，就这么没了？
心里说不出是惋惜还是别的什么，有点堵得慌。
几秒后他重新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这儿，”
姜浩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加密U盘放在了李警官面前的桌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可能有点线索。一些资金流向还有些见不得光的投资合同，也许跟王霞说的能对上。”
李警官拿起U盘，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盯着姜浩。
“姜浩，你得明白！这东西一交上来，性质就不一样了。你就不再是个单纯的受害者或者旁观者了。搅进这浑水里，那些能用‘阴阳合同’、能跨境杀人灭口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可想清楚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我知道。”
姜浩扯了下嘴角，像是在自嘲。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吧？毕竟王霞人都没了，我不做点什么也不合适！”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他们不也早把我算计进去了？王霞那个视频，不就是个引子？”
他指了指桌上的U盘，“这玩意儿留在我手里更烫手。”
李警官没再多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郑重地把U盘收进了抽屉里。
“我会尽快安排专人分析。你自己…务必多加小心，最近少出门。”
姜浩刚回到家。
手机上又一条加密短信跳了出来，白色的字在黑屏上格外刺眼。
“税务部门联合警方成立专案组，需要你作为关键证人配合调查。”
他捏着手机的指关节有些发白，转头看向旁边的陈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嘿，老陈，看来咱们捅的马蜂窝比预想的还要大。”
陈九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警方也掺和进来了？这……税务的事儿，怎么还惊动他们了？”
他脸上掠过一丝担忧，“浩哥，这水可越来越浑了。”
“浑水才好摸鱼，也更容易……淹死人。”
姜浩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专案组都成立了，说明他们掌握的东西不少，或者说他们想挖的东西很深。我们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陈九立刻应道：“明白。需要我做什么？要不要先找人打探一下专案组的底细？”
姜浩摆摆手，沉吟着：“打探就免了，现在风口浪尖，别节外生枝。你先把我们手头这些数据，用最高加密级别再备份一次，物理备份也做一个，锁进银行保险柜。”
他顿了顿，补充道，“然后帮我约张律师，就说我有急事，越快越好。多一手准备总没错。”
“张律师？”陈九确认道，“好，我马上去办。”
半小时后，姜浩独自一人坐在那间略显局促的会议室里。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上一场会议没散尽的烟味，混合着打印纸和尘埃的味道。
对面坐着三个人，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官，一望便知是老刑侦，眼神锐利。
还有一位穿着便服，气质沉稳，应该是税务部门的负责人。
“姜先生，感谢你百忙之中抽空过来。”
居中的中年警官率先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情况紧急，我们就开门见山了。我们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姜浩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我们收到举报，涉及多家娱乐公司利用虚构项目、虚报成本进行大规模偷漏税，甚至可能涉及洗钱活动。”
税务负责人接过了话头，语气严肃，“举报信息里提到了你，说你掌握着核心证据。”
姜浩身体微微前倾，从外套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黑色U盘，轻轻放在桌面上推了过去。
“你们想要的东西都在这里面。”
他看着那几张略显惊愕的脸，继续说道，“一共三十七家公司，时间跨度五年，所有虚构的项目合同、资金流水、成本虚报明细……完整的证据链。”
那位中年警官拿起U盘，掂量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姜浩：“这些……你是怎么弄到的？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机密。”
另一个年轻些的警官也忍不住插话：“姜先生，你知道提供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怎么弄到的？”
姜浩靠回椅背，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说来话长，大概就是……被人坑惨了”
他半开玩笑地说着，但眼底深处却没什么笑意。“至于意味着什么，我比谁都清楚。但我可以拿我剩下不多的信誉担保，这里面的每一个字节都绝对真实。”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会议室里只有姜浩不疾不徐的叙述声，以及偶尔响起的键盘敲击声和翻阅文件的声音。
他没有丝毫隐瞒，从王霞如何一步步设局，卷走他几乎所有的资产，再到无意中发现韩东升利用这些娱乐公司进行洗钱的庞大网络，以及这个圈子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和潜规则……
他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冷静地剖析着这一切，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当最后一个细节说完，他端起面前几乎没动过的纸杯，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水。
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嗡声。
许久，那位中年警官才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姜先生，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记录在案。这些证据一旦核实，将会掀起滔天巨浪。你想过后果吗？”
姜浩放下纸杯：“从我决定把这U盘交给你们的那一刻起就想过了。”
他迎上警官的目光，“我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总得有人把盖子掀开，不是吗？”
警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朝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