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被拦在门外的经历尚且历历在目，葛淼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她带着池狸站在九洲蛟龙有限公司那恢弘的大楼前面，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这才有些忐忑地走上前，打算蹭其他员工的门卡直接进去。
却没想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笔直而端正地站在大厅里，目光平静温和地望着他们，似乎已经等待良久。
正打算悄默默溜进去的两人被抓了个正着，葛淼不免有点小尴尬，朝着那人微微点点头，含糊地打了个招呼：“好巧啊，银瞳先生。”
银瞳背着手走上前，对葛淼轻轻点了点头：“我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葛淼心里满是疑惑，昨天还把她和任长生从大楼里面毫不客气地赶出去，今天就这样客客气气，要说里面没有古怪那才是骗人的。更何况他们也没有提前和对方说明要过来，银瞳却能早早在这里等待。
——他们的行踪很有可能早已被蛟妖们监控了。
不过饶是心绪复杂，葛淼到底还是个性子温和的人，对方恭恭敬敬的，她便也摆不出一张臭脸，只能顺着对方的节奏客气起来：“您是想和我们聊聊吗？今天我们老板恰好不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池狸有点抱怨，嘀咕着戳了戳葛淼：“昨天上午他才把你赶出来，眼下你还对他这么客气干什么？”
葛淼跟看护熊孩子的母亲一样用眼神示意池狸不必多说：“能对话总好过讲不通嘛。”
银瞳倒是似乎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走上前对葛淼点点头，微微侧过身看向躲在她身后的池狸：“你是涂山一族的少主吧？”
池狸本来没打算跟他说话，狐族跟龙族之间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怨怼，但是由于历史的渊源与种族的选择，两者之间一直不算友好。他跟个小孩子一样躲在葛淼背后，忽然一下被搭话，反而有点别扭起来：“你是？”
“前段时间绛狸族长曾经给我发来邮件，希望能够合作出几款青丘特色的小饰品。”
提起母亲的名字，池狸惊讶了片刻，只能从葛淼背后走出来，有点局促地捏了捏裤缝：“我最近不在青丘，对家里发生了什么还不知道呢。”
“你母亲说了，她邀请我们的设计师去采风，几位设计师去过之后都觉得青丘是个十分不错的地方。”银瞳客套了几句，主动伸出手，“我上次听说您去云梦泽跟着守夜人闯荡，便很想认识您一下，没想到可以在这里见到。”
池狸就是再怎么抱有成见，如今人家态度摆在这里，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握住银瞳的手，语气也缓和下来：“您好。”
银瞳和池狸寒暄几句之后便扭头看向葛淼，他背脊挺拔，身形修长，自带了几分遗世独立的优雅气场，与目前龙族从事的奢侈品行业倒是十分匹配：“眼下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我有点事情想和两位聊聊，看两位应该也有事情找我，我们就先去吃顿便饭吧？”
池狸是个随心所欲的性子，听说有饭吃立刻就高兴了起来，加上银瞳跟他是第一次见面，态度很是不错，他也不由得生出几分亲近的感觉：“那好啊，正好好几天没吃到好的了。我们去哪里吃饭？”
走了几步，池狸才意识到葛淼没有跟上，回过头疑惑地看向葛淼：“不走吗？”
葛淼心思细腻得多，总觉得眼前人有些来者不善，心里不由得有些犯嘀咕，伸手想要拉住池狸：“多谢银瞳先生的好意，不过今天我们老板不在，我想如果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如等我们老板也在的时候，再细细商议吧？”
“……我今天想要找的不是长生真人。”池狸伸手在两人身前轻轻拦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再抬头望向葛淼，“我今天，就是有话要和你们说的。”
葛淼有些狐疑地皱了皱眉，戒备心反而更重。她微微躬身，示意池狸跟她一起离开：“十分抱歉，银瞳先生，虽然我们很想和您聊聊，但是今天可能的确不是很好的时机。”
“我们素未蒙面，我这样一介凡人对于龙族的事情也并不了解。所以，如果您当真有事情要谈，我以为还是应该等老板来了再谈。”
“不，这件事上，我相信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银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虽然并不算凌厉，但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六十年前，哥哥，不对，是金鳞族长，他丢下了本该生死相依的同族，只身前往云梦泽，和他的那些所谓的‘朋友’，共同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们没有撞断天梯，而是被九重天的神仙分别封印在人间各地，陷入沉睡之中。”
“金鳞就这样抛下了我们，抛下了所有龙族，不知道在世界上哪一处睡着他悠然的大觉呢。”说到这里，银瞳忽然仿佛自嘲般地笑了起来：“他倒是轻松了，但是留下来的我们却还要生活……没有了龙神的龙族到底要怎么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这个问题几乎成为了我们所有同伴的梦魇。”
银瞳的声调十分舒缓，语气里却透着几分沉重和哀恸，葛淼逐渐被他话语间的内容吸引，不由自主地转过身，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何尝不想救回金鳞，救回我们的龙神，但是九重天给守夜人下的封印，绝非我们这样的妖族可以解开的……即使再怎么不舍，即使我自己愿意，我的族人也不该空耗在海底，所以我选择带领他们背叛龙族的宿命，以我们本来的妖兽身份来到人间寻找谋生的方式。”
葛淼已经理解了对方的无奈，也自然有了沟通的意愿：“所以，你想要和我说什么？为什么你不和老板聊这些呢？”
“我想要和你聊聊另一种想法，一种或许被长生真人完全忽视的，真正对龙族有益的做法。”
“什么做法？”
银瞳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语气依旧十分平静：“我想要，杀死金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