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蛊仙根本不晓得召大蛊的法子,只是用着蛊道里的门道,做一个假人,再让屋子里的苏阿雅利用某种蛊术,操控那假蛊人……
台上苏阿雅的台词,也都是与蛊仙串通好的。
这蛊仙也老早知道了李镇的存在,便祸水东引,让所有寨民们都奔着李镇而去。
至于他是如何发现李镇的身份,那全是因为几个时辰前,李镇与苏阿雅统一了口径。
“你……就算你是中州符水张家的公子又能如何,是甲神仙又如何!本仙家意承大蛊之志,只是如今没了召来大蛊的法门而已,你若敢杀我,大蛊自然感应到了这寨子里没了庇护之人,定会取你的小命!”
蛊仙向后倒退两步,两只灰暗的眸子死死盯着李镇的一举一动。
这小子看其年龄,不过十有八九吧?
真他娘的有定府甲神仙的道行?
自己如今一甲子道行,也才堪堪定府开天顶,且还是十里八乡蛊仙里头本事最高的了……
莫不是和苏阿雅那丫头串通起来蒙骗我的?
堂堂中州大族的贵子,怎会来苗州这鸟不拉屎的蛇蝎寨里。
蛊仙将挂在腰间的红色恶鬼面具重新戴上,双手掐印,双臂之上的毛孔突然放大,从里头涌出了密密麻麻的虫子,便形成一道黑风,向着李镇席卷而来。
“雕虫小技。”
李镇冷喝一声,手里铜钱剑转了个圈,往前轻飘飘地一荡,便化成一道红色的血影。
之前用火盆淬炼铜钱剑,让这些冥府通宝染上了强烈的火性,如今一挨着那些黑色蛊虫,便嗤啦啦地烧掉了一大片。
劈开了黑风,可那蛊仙却消失在了屋子里。
只留下穿着内衬的苏阿雅,有些惶恐地坐在那张床上。
李镇当下还要追去,但又怕那蛊仙调虎离山,取了苏阿雅的性命,便也不再急着离开了。
这劳什子蛊仙没二两本事,但这里是他的根,总归是要回来的。
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个道行高点儿的蛊师,自己哪怕不用五兆要术,光凭铁把式里的法,便都能轻易将其斩之。
“张公子……他,他变成了飞蛾蛊,从顶上天窗溜走了!”
苏阿雅稍有些惊慌。
“飞蛾蛊?”
“对!人身上一旦种下飞蛾蛊,便会缩骨抽水,变成薄薄的一张人皮,背后还会长出双翅……
是我们苗人用来逃遁的法子,公子莫要去追了,他估摸着已经飞出了寨子外!”
听着苏阿雅如是说道,李镇便也没往心里去。
将之前祭台上那套衣物丢了过去。
“你做得不错,若没能激起这些寨民的愤怒,调不离他们,我恐怕还真难救得下你。”
蛇蝎寨里的乡民对蛊仙的敬畏与信任简直达到了病态,说是信仰也不为过。
在牛二家媳妇出事的时候,李镇便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这个寨子里,恐怕只有苏阿雅会对蛊仙产生怀疑。
“都是张公子吩咐得好,若不是你让我先对他无所保留地听从,我恐怕也不会从他嘴里套到……他就是杀死我娘的真凶!”
苏阿雅的神情变得愤恨,但她本事不高,方才蛊仙想走的时候,凭着自己那点手段,当真拦不住。
“不过话又说回来,张公子……你真是中州符水张家的少爷么?那未免也太过尊贵了……”
苏阿雅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再怎么说,如今世道也是中原的大周人掌控着天下。
而自己从冲喜河里救上来的男人,竟会是如今中原最有几个势力的氏族之一的子嗣……
这份殊荣,简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李镇摇了摇头:“说着玩的,我怎么会是那符水张家的人。”
虽然地位上差不离,可张家是自己的仇人啊!
能用张家的名头来与这苗寨里的蛊仙扯上怨,虽然蛊仙本事不大,但能恶心到张家,也算出了胸间那口恶气。
苏阿雅缓缓点头,也并没有什么失望,只是终于松了口气。
“如果公子的身份真有那么高贵,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话了……”
李镇皮笑肉不笑,等着苏阿雅重新穿好了衣物,二人离开了这间书屋。
身上符箓封存的腰包里,还有两件阴物。
一幅山河社稷图里,藏着甲神仙道行的九鬼麻子。
另一双绣花鞋,住着如今已是登堂合香的阿霜。
刚将山河社稷图丢了出来,那九鬼麻便如一缕黑烟一般窜出。
化作九颗骷髅脑袋的大诡,张牙舞爪,身上麻袍子足以将整片祭场都笼罩住。
“桀桀桀……你终于肯放我出来了,那就别怪我——”
嗤!
李镇递过铜钱剑的剑尖,戳在九鬼麻的肚子上,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定府甲神仙的道行。
“让你留在这儿,帮我盯梢,若有一红色恶鬼面具之人归来,你负责捆住他,让阿霜回来同我报信。”
九鬼麻脸色骤变。
每一次一别,这家伙的道行,怎么都攀升得如此之快?
上上次还是个登堂的小喽啰,在娶阴亲的寨子里和那蛟祟娘娘碰面的时候,这家伙不过也才定府五脏仙而已。
如今再见,便已是定府甲神仙!
这手里的法器,对自己的威胁也颇大,稍微沾上一点,便连衣物都要烧个干净。
九鬼麻幽幽一叹。
本以为这辈子还能得个自由身,却没想到将自己炼成阴物之人,本事如此之强……
好死不如赖活着,九鬼满收回了九颗骷髅脑袋,干巴巴的脸上竟然挤出一抹谄媚:
“嘿嘿……大人,咱一定按您说的去办!”
“上道。”
李镇夸了一句,并将那绣花鞋也放在了屋子里,便带着苏阿雅转身离去。
回去路上,苏阿雅有些吃惊道:
“公子所用的,便是中原的阴物?”
李镇点了点头。
“太厉害了,我观您那阴物的模样,便要吓得魂没了,这蛊仙回来若见着,那不得吓一哆嗦啊!”
苏阿雅笑得有些没心没肺,“公子就算不是那符水张家的少爷,也一定是个有厉害背景的门道人吧?”
李镇摇了摇头,语气唏嘘道:
“孤家寡人而已,说不得,我已经死了。”
苏阿雅没搞明白李镇的意思,
这好好的一大活人,怎么会死呢?
……
……
寨民们追不上那一团黑风,也不知道飞到了何处去。
一直到了夜半,火把都熄了,生怕冲喜河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爬上来,便都一个个地回了自家庄子。
仿佛对于睡觉这件事上儿,天塌下来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李镇摸黑,已经带苏阿雅回了庄子。
“你去做副祭手,你爹怎么没来?”
苏阿雅刚走到庄子门口,面色忽然大变:
“不好!”
她推开门,走进了院子。
借着一点微薄的月光,苏阿雅赫然看见,厢房里那间门敞开着。
“阿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