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靖宁的话让顾千帆着实有些愕然,他从汴京皇城司得到的消息里,倒是隐隐约约提及过有关他的事,说是有可能将他调回汴京。
可让他纳闷的是,郦靖宁是如何知晓此事的呢?
郦靖宁瞧见顾千帆那副愕然的模样,不禁笑着解释道:“我之前给官家上了一道平边策,其中有一条计策,便是设法挑动辽国对西夏开战。
而要施行这样的手段,只能通过与辽国在汴京的使者周旋。
千帆你跟随我在西北这一两个月,对西北的局势了如指掌。
我料想,官家以及朝中诸位相公,若真要施行此离间之计,恐怕唯有你才能胜任,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顾千帆听了郦靖宁的这番话,心中恍然大悟,而后拱手道:“经略,您所上的平边策,定是利国利民的大策。
只是顾千帆确实不知详情。但若是我被调回汴京,究竟该如何执行这离间之计呢?”
郦靖宁轻笑一声,从桌上的公文中抽出一份奏报,递给顾千帆。
顾千帆赶忙接过展开,待看完之后,脸色微微一变,而后望向郦靖宁,略带惊讶地问道:“经略,这上面所言,当真?”
郦靖宁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元昊此人,贪婪好色且暴虐无度。虽说有些能力,但他这暴虐好色的习性,却比他的本事还要突出几分。
在西夏国内,强抢他人妻女已是常事。甚至他后宫之中,不乏五嫁、六嫁之女,皆被他强行掳入宫中。
而辽国嫁给他的兴平公主,长期遭受冷落。元昊生性自傲,对这位公主毫不礼遇,甚至动辄打骂。”
说到这儿,郦靖宁稍作停顿,目光看向远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而后继续说道:“辽国派在汴京的使者耶律德庆,此人自负辽国势大,骄傲得很。
千帆你回去之后,若是将兴平公主的遭遇透露给他,他必然会觉得辽国的颜面受损,自觉受到了侮辱,如此一来,定会上书辽主。”
说罢,郦靖宁缓缓走到顾千帆身旁,压低声音开口道:“回汴京之后,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你得大肆宣扬,将咱们对西夏作战的诸多胜果、战功,统统安到伯仁等人身上,把我塑造成一个不通军事,只知道安抚百姓的腐儒。”
顾千帆微微皱眉,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拱手应道:“经略,千帆明白要依言行事。只是,如此塑造您的形象,是何用意呢?”
说罢,郦靖宁缓缓走到顾千帆身旁,压低声音开口道:“回到汴京之后,确实要委屈一下千帆你了。”
顾千帆赶忙拱手道:“但凭经略吩咐!”
郦靖宁接着说道:“你回到汴京后,得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纨绔子弟、酒色之徒。
你回汴京之后,定会因为此次西夏战功受到升迁。
那辽使见状,定会更加小视我大宋和西夏,认为你这样沉迷酒色之徒都能击败西夏兵马。
如此一来,经过那耶律德庆的添油加醋,北方的辽主对出兵西夏定然会觉得有利可图。
若辽国真的出兵大举进攻西夏,定然能够为我们牵制住大量的兵马,我等才能顺势而动。”
顾千帆拱手应道:“经略放心,我在汴京本就有个‘活阎罗’的形象。回去之后,我定然会完成经略所言。”
郦靖宁点了点头,道:“此事不必太过着急。毕竟西夏此刻因元昊的杀戮,暂时倒是得到了些许平缓。
若此时辽国进攻,反而有利于元昊掌控国内的局势。
待等上几个月,元昊暴虐无度的隐患便会慢慢体现,那时再兴大兵,便可事半功倍矣。”
顾千帆心领神会,说道:“经略思虑周全,千帆明白其中关节。这几个月里,我会暗中观察局势,等待合适时机再行事。”
“既然如此,那我等便一起南下京兆府吧。”郦靖宁做出决定。
第二日,天还未亮透,军营里便已一片忙碌景象。
郦靖宁将李文忠唤至跟前,郑重地说道:“文忠,环州此地战略位置关键,如今虽局势稍缓,但西夏随时可能有动作。
我命你留守在此,率领神臂弩营以及招募的番军镇守。你务必小心,不可有丝毫懈怠。”
李文忠神色肃穆,抱拳应道:“请经略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定保环州万无一失!”
随后,郦靖宁翻身上马,大手一挥,下令启程。
常遇春、狄青、种师道、顾千帆等人紧随其后,率领着玄甲军,护送着崔旭的棺椁,浩浩荡荡地向着京兆府进发。
不过,这一行人中还多了一辆马车和几个生面孔。
这京兆府虽说并非北宋都城,可到底是千年古都的旧址所在,底蕴深厚。
城中还留存着不少往昔的宫院,虽历经岁月变迁,却仍透着一股别样的庄重与大气。
荥阳公主抵达京兆府后,住进皇宫正院自然是不合规矩。
不过以她的尊贵身份,在京兆府宫院旁安排一处别院倒也合适。
这别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与汴京的风格略有不同,更多了几分巍峨大气,细细端详,依稀还能瞧见盛唐时期的风貌。
郦靖宁等人一路快马加鞭,赶了四五天的路,终于踏入了京兆府。
此时,永兴军路各地的知州官员们早已齐聚府衙之内。
朝廷安排的安抚副使范仲淹,华州知州滕子京,永兴军路指挥使周美等人,皆在府衙中候命。
郦靖宁得知这一情况后,派遣一队精悍的兵马,将崔旭的棺椁径直运往别院,嘱咐他们务必妥当交给荥阳公主。
而他自己,则带着麾下一众将领,前往府衙准备接旨。
郦靖宁径直踏入京兆府衙,目光如电般扫视了一眼大堂。
只见范仲淹、滕子京、周美等人都在,然而朝廷的使者尚在驿馆,还未赶来。
郦靖宁眼神陡然一厉,将那冷冽的目光直直落在一人身上,而后猛地大喝道:“来人,将黄德和给我拿下!”
郦靖宁身后的几名士卒轰然应命,如猛虎扑食般上前,一下子就将郦靖宁目光所指的黄德和的双手死死拿住。
那黄德和又惊又怒,大声叫嚷道:“郦经略,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乃是官家亲自派遣到鄜延路的都监,你有什么权力抓我?”
郦靖宁面色冰冷,眼神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决然,冷冽道:“我不仅要拿你,还要杀了你!”
此言一出,大堂内顿时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