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现在朝廷有了诏令赦免这些军卒,谁他妈还感恩戴德不成?军卒们有啥错?没有他们常年在边境保家卫国和鞑子拼命,哪来的大齐国的平安日子?
可朝廷一纸诏令,他们就成了叛匪,几次围剿追杀,就连家属也不放过,他们心里对朝廷仅有的忠诚早就化为了仇恨,就算现在朝廷大军不再追杀了,可好几万人啊,到现在还剩下几个人?这些活着的人,谁家没有被朝廷杀死的亲人?你说杀就杀,你说不杀了,我们就得感恩戴德?人心是那么简单就收拢的吗?
这次他带着粮食、布匹和食盐等物资给山中袍泽们送过去,也将朝廷即将赦免的诏令跟他们说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对朝廷的诏令感激的,相反,却是怨恨冲天,对朝廷根本就不相信!
相反对傅天佑这个外人在危难之中的仗义出手却充满了感激,纷纷表示即便朝廷赦免了他们,他们也不稀罕,非要跟随傅天佑,求他跟公子好好说说,一定要收下他们,他们啥也不要,只要有口吃的就行。
因此,这次跟随他过来的三十个人虽然各有家庭,也有妇孺老人,但挑选的少年都是不怕死、秉性不错的猛虎悍卒,绝对不会给他丢脸!
“韩叔,主子对我们真是太好了,您知道吗?女主子给我们买了好多好多的东西,还给我们住那么好的房子,我现在都感觉像是做梦似的,要是以后总这样能吃饱该多好啊!”
孟大柱一边狼吞虎咽得吃着饭,一边高兴地说道,往常阴郁稚嫩苍白瘦弱的小脸,今日却焕发着幸福的光泽。
“嗯,知道主子的好,你们可要记在心里,将来可不要被人一挑唆就背叛主子!”韩毕成对大柱的态度很是满意,但还是警告道。
“呵呵,韩叔,那还用说?将来就是有人让我顿顿吃肉,有花不完的钱,就算跟着公子和夫人去要饭,我也不会离开公子!”孟大柱把嘴里的饭菜大口咽下去,虽然笑嘻嘻的但眼里却透着一股狼崽子的狠戾,“谁要是到时候它妈的敢背叛公子,不用韩叔出手,小爷我就会让他后悔药都没处买去!”
刘狗剩将碗里最后一口粥咽了下去,才绷着小脸对韩毕成说:“韩叔,您放心,别人我不敢保证,就咱们这群人,都不是软骨头,眼不瞎,心里敞亮着呢,谁对咱们真心好,谁是那狗娘养的,都有一杆秤,那有钱人有几个好鸟儿?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儿,谁信他们咱们也不会信,没说的,我刘狗剩一家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别人我是不认的!”
孟大柱忙不迭的点头:“嗯嗯嗯!我谁也不认,就认公子!”
韩小冬和父亲互相看了一眼,暗暗点了点头,算是放下心来。
虽然知道山里的袍泽后代都是知恩图报、敢爱敢恨的好孩子,但毕竟人心隔肚皮,谁也不敢保证孩子们以后面对诱惑,会不会把持不住背叛公子,只能时刻盯着嘱咐他们,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救了他们全家命的人!
韩毕成满意的点点头,嘱咐道:“好啦,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白天你们尽量不要出去,就在屋子里好好歇歇,晚上还要继续守护,不要大意!”
“知道啦韩叔,您就放心吧!”孟大柱用力拍拍自己并不宽厚的胸脯,挥舞着拳头道:“我保证一只耗子都别想进来!”
刘狗剩心细,看着韩毕成父子问:“韩叔,您和冬子······今天还要出去吗?”
韩毕成点点头:“嗯,今天我还是去眉县盯着去,小冬跟着公子去办事,家里你们都警醒着点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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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车在山道上颠簸前行,寒风凛冽,天阴的厉害,已经开始下起了零星小雪。
韩小冬戴着棉帽子,穿着棉鞋棉衣,拿着鞭子坐在前面车辕上,寒风刺骨,小雪粒子砸的脸生疼,但他恍然未觉,一边眯着眼睛专心的赶车,一边目光炯炯地巡视着山道两边呼啸的山林,一刻也不敢松懈。
自从上次李家有胆子敢强行留人之后,他就再也不敢小瞧底层农户,淳朴?憨厚?善良?屁!为了钱,他们可啥都干得出来!
这次过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李家胆敢来硬的,他会打的他们屁滚尿流!要不是担心下死手会给公子带来麻烦,他早就在上次就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傅天佑头戴棉帽,身穿棉袍,棉袍里面还又穿了一身棉衣,脚上是高腰棉鞋,坐在驴车另一边。
他淡漠的看着前方的山道,刺骨的寒风吹得脸生疼,雪粒子直往眼里钻,但他却一直坐在外边,没去车里边,只为了让自己大脑清醒一些。
此时他真的没有感觉到多冷,不仅是他穿的多,主要他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李家会怎样应对,无非是同意和不同意,这中间肯定会出各种各样的幺蛾子,但不管他们怎么出招,自己的证据一拿出来,李家不同意也得同意,他也正想看看,李家背后的孙家会不会给他们撑腰!
车厢里,曾水儿和傅小梅也一直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主要两人也没啥可说的。
曾水儿靠着车厢默默地观察着傅小梅,忍不住扬了扬眉毛,傅小梅竟不知不觉得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此时的傅小梅虽然也换上了新衣服,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但神情却憔悴的厉害,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一双原本还算水灵清澈的眼睛,变得呆滞、漠然,此时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只是偶尔闪过一丝惶惑和悲怆,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像是历经了沧桑的老人,沉浸在自己的孤独寂寞中。
她知道这次的事情对傅小梅的打击很大,或者说,自从嫁到李家,就已经摧毁了她对夫妻之间美好的幻想和期盼。
她也曾反抗过,哭诉过,可是,娘家给予她的是让她忍耐,是来自母亲的呵斥和责备,没有人给她哪怕一丝关怀,没有人关心她过的好不好,而最后来自李忠祖的杀意和噩梦,彻底将她惊醒了,或者说吓醒了更正确,就算最后娘家解救了她,她的内心深处未必就不怨恨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