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秦远舟应了一声，再次自然地伸出手臂让她扶着。
只是这次，两人之间似乎都更小心翼翼了一些，避免着不必要的触碰。
后面的居住区同样布置得简洁而舒适，理疗室、小厨房、洗漱间一应俱全，窗明几净，还带着一个可以晾晒药材的小小天井。
看得出来，每一处都经过了细致的考量。
两人将整个地方细细看了一遍，林晚柠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满意。
临走前，秦远舟又向工头仔细交代了几句收尾的注意事项，特别是强调了通风和防潮的细节，这才扶着林晚柠离开了。
回到车上，狭小的空间似乎放大了刚才在药房里那挥之不去的暧昧与尴尬。
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车厢里的气氛安静得只剩下引擎的轻微嗡鸣。
秦远舟握着方向盘，目光看着前方，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些话说，
“今天看了地方，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很好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周全。”
林晚柠的声音依旧有些低，目光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耳根却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秦远舟见她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便不再多问。
他想起她病刚好，今天又出来走了这么一趟，便从副驾驶座旁边拿起一个军绿色的保温水壶，拧开盖子，递给她，
“喝点米汤吧，温着的。”
林晚柠看着递到面前的水壶，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接过来。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情绪，装作十分自然地小口喝着。
温热的米汤滑入喉咙，熨帖着她的胃，也似乎熨帖了她有些纷乱的心。
“谢谢。”
她喝了几口，将水壶递还给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秦远舟接过水壶，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指，两人都像触电般微微一缩。
车厢里的气氛，似乎又变得微妙起来。
秦远舟只好默默将水壶放好，专心开车。
一路无话，很快，车子便驶回了广济堂。
秦远舟停好车，先一步下车绕过来，想像往常一样扶林晚柠下车。
然而，当林晚柠刚刚站稳，两人抬头看向广济堂院门口时，都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一个穿着得体、气质温婉的中年妇人正站在前院的屋檐下，有些局促地望着他们这边。
不是李慧兰又是谁？
看到母亲，秦远舟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悦。
父亲前两天刚来过，今天母亲就来了，目的不言而喻。
“妈？您怎么来了？”
秦远舟快步上前，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警惕，下意识地将林晚柠挡在了自己身后半步的距离。
李慧兰看到儿子，脸上露出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林晚柠，眼神复杂，带着歉意，也带着一丝恳求，
“远舟……我，我是来找晚柠说几句话的。”
“有什么话，等晚柠身体好些再说。”
秦远舟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她生病刚好一点，需要休息。您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
他很清楚母亲的来意，无非还是为了老太太的病，他不想让林晚柠再为秦家的事情烦心。
“远舟，我不是来逼她的，”
李慧兰见儿子态度强硬，有些急了，声音也放低了些，
“我真的只是想跟晚柠好好聊几句，说几句体己话，可以吗？”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与秦振国的强硬截然不同。
秦远舟看着母亲近乎哀求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忍，但想到林晚柠承受的压力和委屈，他的态度依旧坚决，
“妈，现在不是时候，您先回……”
“远舟，”
秦远舟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沉默的林晚柠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看向李慧兰，脸上带着一丝病后的苍白，眼神却很平静，
“没关系的，阿姨，我们可以聊聊的。”
“晚柠！”
秦远舟有些诧异，转头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应承下来。
林晚柠对他安抚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担心，然后转向李慧兰，语气温和却也保持着距离，
“阿姨，我们到里面坐下说吧。”
她让秦远舟先到一旁稍等，自己则引着李慧兰向前院的石桌石凳走去。
秦远舟看着两人的背影，眉头紧锁，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不知道母亲会说些什么，他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跟随着她们，既想靠近听听，又怕自己的出现让林晚柠更加不自在。
石桌旁，两人相对而坐。
李慧兰先是仔细打量了林晚柠几眼，看到她略显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愧疚。
“晚柠，看你气色还是不太好，要多注意休息。”
“谢谢阿姨关心，我没事。”林晚柠淡淡地应道。
李慧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真诚，
“老太太那边，我当然希望你能去看看她，继续治疗，但如果你真的觉得为难，我们也不会强求。”
林晚柠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听着。
李慧兰见她不语，又放柔了声音，
“其实，我今天过来，更多的是想看看你。还有……”
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出来，
“看到你和远舟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心里真的很难过，觉得……实在太可惜了。”
她的目光带着一丝期盼，
“晚柠，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做我们秦家的儿媳妇。”
听到这话，林晚柠原本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但很快又恢复了淡漠。
她抬起眼，迎上李慧兰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冷静，
“阿姨，过去的事情，就已经过去了。”
“以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而且，”
她微微停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是别人希望怎么样，就能够怎么样的。”
说到这里，林晚柠的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不适感。
她和秦远舟的开始，就是一场由秦振国和林伟成精心安排、各取所需的“结合”，充满了算计和无奈。
现在，离婚了，李慧兰又跑来表达“希望”他们重新在一起。
这种被长辈意愿所裹挟的感觉，让她极其反感。
仿佛她的婚姻和感情，从来都不能由自己做主。
李慧兰看着林晚柠眼底一闪而过的抗拒和疏离，心里一沉，知道自己这话或许说得太急了，触碰到了她的痛处。
她连忙收起那份期盼，露出一丝苦笑，
“是，是，你说得对，感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明白，都明白。”
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比如广济堂最近忙不忙，吃饭怎么解决之类。
林晚柠也都简短地回答了。
气氛有些沉默，李慧兰也觉得再待下去没什么意思，便起身告辞。
“那我先走了，晚柠，你好好保重身体。”
“阿姨慢走。”林晚柠也站起身相送。
李慧兰点点头，目光扫过不远处一直站在那里、神情关切的儿子，又看了看眼前虽然疏离、但眉宇间似乎少了几分过往沉郁的林晚柠。
她忽然捕捉到两人之间那种无形却又确实存在的牵绊和张力。
李慧兰的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本因为儿子离婚而一直紧锁的眉头，不自觉地渐渐舒展开来。
或许……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