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熠这么一说，周京渡总算想起来了。
少年小时候压根不招人待见。
也不知道是胃口大，还是基因里自带的，孟星熠一直没瘦过。
胖。
而且不是那种惹人喜爱的婴儿肥，而是纯粹的胖。
按照道理来说，孟星熠含着金汤匙出身，是孟家这一代的独苗苗，吃食方面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营养均衡的情况下，无论是谁逗很难长胖。
更何况，孟星熠胃口不大。
吃饭时挑三拣四。
实在是没有长胖的理由。
可说来也奇怪，少年就是很胖，胖的像一个皮球。
没人愿意跟他玩。
所以——
十年前的少年，就像是一只皮球，被踢来踢去。
没有人照顾他的自尊心。
也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
孟星熠也想到了那段过往，说实话，他早就不在意了。
因为那些人都不重要。
况且，小孩子的喜恶就是那样分明，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孟星熠承认，那个时候他的确不讨人喜欢。
只有姐姐——
从来都不嫌弃他。
少年合了合眼，那双乖巧无辜的杏眼流光溢彩，眼底浮现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嘴角噙着一抹甜蜜的弧度。
明明在笑，可却让人毛骨悚然。
他低声呢喃，嗓音很小，可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周京渡耳朵里，“姐姐对我那么好，我不能失去姐姐。”
男人淡淡挑了挑眉。
周京渡没说什么。
他上下打量如今清癯消瘦的少年，唇边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现在瘦了。”
“……”
孟星熠没有做声。
他知道周京渡是在取笑他。
傻了才会跳进周京渡为他设置的陷阱里。
少年一条修长的双腿弯曲，另一只腿则笔直地站着，抱臂倚靠在墙边，只嗤笑一声，“瘦了有什么用。”
“姐姐又看不到了。”
孟星熠对瘦没有太大的执念。
毕竟现在的他是瘦的太过分了，之前脸上也只是有些婴儿肥而已，根本算不上胖。
更何况——
少年胃口小，十八九岁的时候体力旺盛，体重自然而然地就掉了下来。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
并不急促，是极为平均的敲门声。
周京渡眼里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情绪，然后挑眉看向少年，他问，“来找你的。要我出面么？”
他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
孟星熠浅浅摇头。
他开口，“不用，我出去吧，免得这些人打扰姐姐休息。”
说完，少年回头深深看了床上的小姑娘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迈着修长的双腿走了出去。
房门“呀”的一声关上。
动作很轻。
几乎没什么动静。
孟星熠抬眼看向面前的警察，竖起食指靠在冰冷干燥的嘴唇上，示意他们安静，“嘘，不要说话。”
少年家世显赫，父辈更是在军中担任要职。
即便孟星熠不想拿身份说事，这些警察也会对他礼待有加。
毕竟这可是顶头上司的宝贝疙瘩！
而且！
他们也不敢得罪周京渡。
少年姿态懒散，从容地走出医院，然后抬脚迈上警车。
“要问什么，赶紧问。”孟星熠慢条斯理地整理卫衣被压皱的褶皱，过了一会才慢吞吞撩开眼皮，觑了警察一眼。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然后，其中一个警察才颤颤巍巍地开口，“孟少，您和一起杀人案有关，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孟星熠淡淡点头。
他没有多说什么，甚至很乖巧地配合了。
警察都感到奇怪。
不过这再好不过了。
本来还担心孟星熠是个刺头，比较难搞——
接到这个差事的时候，两个警察差点把自己那本就稀疏不多的头发给拔光了，没想到这么顺利。
警察也没有多问什么，他们巴不得嫌疑人配合。
一路驱车到了警局。
看到沈寒川脊背佝偻，靠在椅背上，面前放着用一次性塑料杯装着的早已冰凉的水，一口都没喝。
神情十分恍惚的模样。
少年淡淡移开视线，像是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似的。
沈寒川也用一种看着陌生人的目光看着少年。
只眼一眼，就收回视线了。
孟星熠也不见外，自己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右腿搭在坐腿上，做出一个跷二郎腿的姿势。
还真别说，少年身高腿长，无论做什么动作都透着一股令人着迷的矜贵优雅之色。
简单来说，就是观赏性很强。
警察抬头盯着少年这张秀美素淡的脸，转了转圆珠笔，然后低声问了一句，“江瑶女人认识吗？”
“认识。”
孟星熠诚实道，“不太熟。”
警察点点头。
空气弥漫着一股燥热的气氛，可少年额头上却一丝冷汗都没有。
甚至直盯着少年那双浅棕色的瞳孔时，竟然会有种遍体发寒的毛骨悚然之感！
这也太奇怪了……
警察整理好思绪，继续问，“江瑶死了，她出事的时候，你在场么？请如实回答问题。”
孟星熠：“……”
傻子才会说在场。
他摇头，“没有，我不在。”
警察擦了擦脸上的汗液，轻轻蹙眉，互相对视了一眼。
最后又问了几个问题，也都不了了之。
少年回答得天衣无缝，甚至心理素质十分过硬，从始至终竟然都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换作旁人，就算是无辜的，也会自乱阵脚才对。
可少年不会这样。
而且，一直没有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孟星熠撩开眼皮，见屋子里只剩下他和沈寒川两人，他仍然什么话都没说，坐在长椅上，百无聊赖的样子。
他玩了一会指甲，厌烦地蹙了蹙眉。
好久了。
还不放他回去。
姐姐还在医院等着他呢。
好烦。
好想姐姐……
见少年烦躁地蹙起眉心，沈寒川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朝朝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还行。”
孟星熠懒散地回了一句。
沈寒川却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皱了皱眉，眉心深深皱成一个“川”字，他冷冷地开口：“什么叫还行？”
少年瞥他一眼，扯起嘴唇笑了声。
“还行就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