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死守建州城,玉石俱焚什么的,都是不可能的事情,骨力也那么蠢。他现在定然只会想着带着他们的战利品全身而退。至于建州城……”
霍渊的声音斩钉截铁,只是说到这里,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左骓行军的速度要是能快些,说不定能将它保下来……”
“你是说骨力会彻底毁了建州城!”阮虞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是蛮人惯有的强盗行径吗?”霍渊眼中满是嘲讽,“值钱的东西能抢则抢,抢不走的,就一把火烧掉。”
阮虞深吸一口气,夜风带着山林的气息涌入肺腑。
原来霍渊早就算准了蛮人接下来的全部行动,这么看来她回到建州城,监控建州城内蛮人的一举一动,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再说蛮人铁了心准备弃城而逃,就他们这几个人,面对蛮人大军也做不了多少事情。
最终,阮虞缓缓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如今我们尽快与大军汇合才是上策。走吧,我们继续向南!”
一行人再次出发。
阮虞一路都异常沉默,她微微蹙着眉,眼神专注地投向前方幽暗的小径,心思却仿佛飘向了别处。
霍渊的目光数次落在那张沉静的侧脸上。
霍渊向来沉稳的心湖,因那个冲动之下的拥抱而泛起涟漪,此刻更因她的沉默而添了几分忐忑。
难道……那个逾矩的举动,让她不悦了?
这念头一起,便如藤蔓般缠绕心头。
霍渊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些,几度欲言又止,他很想问阮虞,是不是在生他的气,但最终说出口的却是,“阿虞……你在想什么?”
霍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
“蛮人……”
阮虞脚步未停,声音带着一丝思虑的凝重。
“我在想建州,想那些被蛮人抢走的东西。”
霍渊在知道阮虞的沉默与他无关之后,心头微松的同时,却又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几分失落。
阮虞微微偏过头看向霍渊,月光勾勒出了她精致的下颌线。
“霍渊,你说骨力必弃城北遁,且会带走所有劫掠的物资,你……有着几分把握?”
霍渊沉吟片刻,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周围黑暗的山林轮廓,仿佛在衡量无形的战场。
“骨力其人,贪婪刻骨,视财如命。他们南下劫掠,攫取大商财富以壮其部族根基,是他此行的根本目的。建州城,他守不住,也不会死守。保存实力,带着抢掠胜利果实返回草原,等待时机,才是他最好的选择。”霍渊语气笃定,“所以我至少有……七成把握。”
七成把握,已是他基于丰富经验和当前情报做出的判断,留三成余地,是统率的谨慎。
“七成……”阮虞低声重复,嘴角却勾起一抹带着冷意的弧度,“足够了!”
她知道霍渊向来谨慎,能说出七成的把握,绝对有着十成的信心。
霍渊心头一跳,瞬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蛮人抢走的,是大商百姓的血汗,这背后是无数的家破人亡,这些财货粮食,若被骨力安然带回草原,只会滋养出更凶残的饿狼。既然如此,我们又怎么能让他们如此轻松地离开!”
“你是想……”霍渊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没错!”阮虞吐出两个字,眼中闪烁着猎人锁定猎物般的精光,“他们抢了多少,我们就想办法给抢回来,就算抢不回来,那我们就他们谁更强盗!”
蛮人在建州既然可以带不走的就毁掉,他们也可以照猫画虎,抢不走的同样毁掉,主打一个让蛮人走也别想走得安生!
“你想……截夺物资?”霍渊瞬间眉头紧锁,“这太冒险了!阿虞,你不要冲动,想要从蛮军严密护送的辎重队里‘抢’东西,绝非易事!”
霍渊跟阮虞分析。
“要知道你面对的不是蛮人零散的溃兵,而是整支撤退的蛮人大军!即便他们士气低落,其主力仍在,尤其是骨力的亲卫营,战力彪悍。除非是派出青州军主力正面迎战,否则面对蛮人的主力大军,那就等于是在螳臂当车!”
青州军的主力现在赶到建州城都够呛,更别说抢先一步赶到蛮人的前面,去抢蛮人手里的东西。
“谁说我准备正面迎战了。”阮虞微微扬起下巴,月光洒在她清丽的侧脸上,映出一种决绝的锋芒,“打劫自有打劫的路子,我要让蛮人这次的满载而归,从容撤退,变成一条‘步步惊心’的黄泉路!”
阮虞思路清晰,显然她在脑海里早已推演过无数次。
“你青州军主力负责正面战场,目标是夺回建州城,歼灭建州城内外的蛮军主力。”
“而我白云城的人马,之前既然从未跟青州军有过协作,双方强行一起作战,反而会因为彼此无法适应对方的风格,反倒是互相掣肘。所以我的人可以单独分出来,想办法先一步阻截撤退的蛮兵。”
“反正能抢回来的,我们一样都不会放过,抢不回来的……我们同样可以一把火烧了。”
最后一句阮虞说得匪气十足。
霍渊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目光变得深邃而坚定。
他知道阮虞说得对。
青州军都不知道白云城的存在,更不知道白云城护卫队的厉害。
双方一旦碰面,然后还要并肩作战,就算青州军主帅看在他的面子,能接纳这支队伍,可下面的普通士兵未必能服气这支“野路子”的队伍。
所以分开行动反而是最好的。
霍渊知道阮虞的护卫队机动性比青州军更好,说不定真能赶到蛮人大军的前面,抢回原本就属于他们的东西。
霍渊凝视着阮虞,沉声道,“阿虞,你说服我了。此事……大有可为!”
“我立刻联系贾大和魏迟,让他们绕过建州城,给骨力送去一份临别前的大礼。”
阮虞想着魏迟训练的特攻队,这次还真是检验他们成果的最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