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果然是老成持重，此刻知道说什么话，才能让大汗的心情稍微好转一点。
果然，听到这个话，皇太极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又缓了一阵，像是真正恢复了平静。
“算计，都是算计，咱们都被他给算计了。”
“一开始的卖铁，根本就是陷阱！山西和榆林得来的铁，或许本就是叶狗抛出的诱饵，就是让山西和榆林出来卖。”
“他在旁看好戏，甚至有可能叶狗为了交易更加顺利，还参与了其中。”
皇太极幽幽说道。
如今根据结果反推，事情就变得非常简单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都意识到这显然是真相了。
“然后这件事顺利做成之后，叶狗就开始了他的第二步计划，让曹文昭带着人，袭击多尔衮，而所有人都觉得那是好铁，所有人都知道这些铁对于大金来说，无比重要。”
“所以多尔衮知道这些铁不容有失，一定要带回盛京，所以哪怕用轻骑兵对重骑兵发起冲锋是送死的举动，可为了顺利带回这些铁，他也不得不这样做，所以明明可以逃走的，却损失了接近四千人。”
四千大金的巴图鲁，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们八旗的总数，也不过才六万人，一个旗也就八千人。
损失四千人，相当于又损失了半旗人马！
多尔衮在一旁，身躯已然开始止不住的颤抖，额头上有了如黄豆大小的汗珠。
“结果带回来之后，一经加工，发现全都是废铁，为此付出所有代价，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叶狗甚至都摸清了我的性格，铸造好了铁甲之后，很有可能自己穿在身上进行试验，好在有你们的劝阻，我才没有做这件事，是硕尔辉替我死了。”
说到这，皇太极停顿了许久，显然是心有余悸。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去。
“大金的其他首领！贵族！他们不能知晓这些铁是废铁！所以铁只能是好铁，在那个时候，我只能选择将所有的过错，推说到那些明人工匠身上。”
“我很不想杀他们，每一个工匠，对于大金来说，都太过重要，我一个都不想杀，可我不得不杀！”
皇太极愈发的沉默，这种揭伤疤的举动，实在是痛，太痛了。
但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必须将这些东西告诉给这些自己信任的人，让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们才知道该怎么做。
他必须直面这些伤疤，如尝苦胆，才能时刻提醒自己要雪耻！
什么狗屁的叶狗只要愿意投降！就给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去他娘的！本汗现在就只要叶狗死！
每一个工匠都是财富，更重要，是他好不容易将这些工匠聚集在一起，给他们足够多的利益和权柄，才让这些人几乎倾尽全力的为自己做事。
形成了一种积极的，向上的风气，他们愿意钻研，愿意教学，愿意解决一路上遇到的问题。
可是现在，他一刀下去，这种积极向上的风气，这种遇到问题一定要钻研，一定要解决的那种昂扬精神，很快就会消失不见了。
他们会担心大汗会不会再度暴起杀人，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可他们还是死了。
这是让他最心痛的。
一股昂扬的精神消失不见，是很难再度拾起来的。
可两害相权取其轻，皇太极只能做这样的选择。
想到这，皇太极心中愈发悲苦，对叶铭的恨意，已经达到了顶点。
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对叶铭的恨意，绝对不亚于代善，不亚于多尔衮。
沉默，又是良久的沉默，最后还是范文程打破沉默道：“多智近妖，必遭天谴！”
没人理会他，天不天谴不知道，反正如今的他们，饱受折磨。
皇太极看向多尔衮，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十四弟并不知晓这些铁是废铁，所以并不是你的错，放宽心。”
皇太极此前都没杀多尔衮，现在就更不可能杀了，如今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多尔衮急忙谢恩。
皇太极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那些一个个高炉，依旧有残余的烟雾不断升空，轰隆声依旧响起。
刚刚身首异处的明人铁匠身边，围了几个人，或许是铁匠的亲人，他们大声的咒骂着皇太极不是人。
皇太极知道缝补人心，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看到这一幕，心中也生出一种无力感。
那些高炉，静静的矗立在那，就像是一个个笑话。
代善说道：“大汗，今天这一关算是过了，但是如果长时间没有什么产出可以抵挡弓箭的铁甲，那些人就又会起疑，这该如何是好？”
皇太极叹息道：“人心浮动，短时间想要制造出铁甲，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想办法稳定人心吧。”
“至于铁，看看能不能从其他渠道再购买。”
“那些山西商人极为奸诈，很有可能参与其中了，不可信任，咱们得重新寻找一个购买物资的渠道。”
多尔衮想了想，说道：“皮岛的毛文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交易对象，除此之外，很难有其他的交易对象。”
朝鲜在前年的时候，就已经臣服于大金，与大金签订了《江都合约》，当时朝鲜被迫和大金开市贸易，但朝鲜国就这么大一个地方，即便是开市交易，受限于规模，也很难解决大金国物资短缺的问题。
更何况朝鲜那群二五仔，不知道为什么对明廷那么忠心，当初要求他们配合大金攻打明廷的时候，朝鲜的狗皇帝竟然直接说出了“明国犹吾父也”这样的话。
“毛文龙也不是一个好东西，当初咱们进攻山海关的时候，毛文龙也是认认真真的出力极多，就辽东那些百姓，大多数都出毛文龙派人派船去接应，去找他，能行吗？”代善忍不住说道。
确实有些麻烦，局面再一次僵住了。
打毛文龙？
要是能打，早就打了，大金国的骑兵，天下无双，但大金国的水军？
大金国哪有什么水军？
所以毛文龙在皮岛上，他就只能静静地看着，不能做任何的事情。
打也打不到，做生意又怕被对方坑。
又陷入了僵局啊！
毫不夸张的说，从皇太极成为后金国的大汗之后，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棘手的局面。
几人心中对叶铭的恨意，也达到了顶点！
“要不要让人前往明廷，痛骂叶狗不讲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