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凌轩平复一下心情,朝着下一层阶梯踏下!
嗡——!
失重感再度袭来。
远处的千映雪与眼前的阶梯瞬间模糊。
这一次,幻境的降临,更加迅猛,更加狂暴。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法宝爆裂的轰鸣,混合着凄厉的惨叫,如烧红的铁水,瞬间灌满了他的脑海。
“我靠!?”
君凌轩猛地睁眼。
入目所及,是真正的修罗场。
暗红色的天空下,大地被鲜血浸泡成黑紫色的泥沼。
断裂的法器,残缺的肢体,修士们不甘的残魂怨念,交织成一幅末日画卷。
他低头。
身上是一件破烂的制式道袍,灵力枯竭,经脉中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这场惨烈厮杀中,一个侥幸活下来的炼气境炮灰。
就在他迅速分析现状时,一道灵魂的执念,轰然浮现。
回家。
必须回家。
“回家?回什么家?这特么还不抓紧舔包拿东西跑,还回家?”
君凌轩嘟囔了一句,开始在战场上捡东西,但也只是捡了几个他觉得不错的储物袋,挂在了腰上。
捡完东西,他感受着灵魂深处的指引,无奈的摇了摇头。
“回回回,这就回!别叫唤了.....”
这条路,无比漫长。
感觉渴了,君凌轩便接着露水。
饿了,便精准识别那些能补充最低限度体力的草根。
身体的伤势在恶化,炼气境的体魄让他无比虚弱。
可他脑中那个回家的感觉,反而成了他最清晰的导航,让他以最高效的方式,维持着生命。
三日后。
当远方山坳里升起袅袅炊烟时,他知道,目的地到了。
那是一个被简陋阵法守护的偏僻村落。
然而,当他踉跄着走到村口时,迎接他的,却是一种诡异的死寂。
一群正在闲聊的村民,注意到了他。
他们围了上来。
数十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物品。
那些目光里,没有喜悦,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审视。
“……回来了。”
一个老者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都长这么大了啊……”
一个妇人跟着说,语气恍惚得如同梦呓。
他们的话,明明是在说他。
可他们的眼神,却仿佛穿透了君凌轩的身体,在看他身后,看那些空无一物的地方。
君凌轩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瞬间化为了然。
他没有去看那些村民。
而是缓缓地,看向了那些村民的瞳孔。
在他们浑浊的瞳仁倒影中,君凌轩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边,竟站着一个又一个透明的,十几岁少年模样的虚影!
君凌轩的瞳孔,骤然收缩,一抹记忆浮现在脑海。
当年,离开这个村子的,是一群少年。
如今,活着回来的,只有他一个。
他不是一个简单的幸存者。
他是这个村庄所有希望的唯一载体。
也是这个村庄所有死亡与绝望的唯一见证。
每一个村民,都在他这张活着的脸上,疯狂地寻找着自己死去孩子的影子!
“咳!咳咳!”
一阵苍老咳嗽声响起。
老村长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凌轩,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君凌轩点点头。
老村长说道:“相信你也清楚,我们有很多问题,我们不问仙道,也不问长生。”
“我们就问,当初跟你们一起出去的兄弟姐妹们……老陆家的娃子陆道友,他还活着吗?”
“要是死了,是怎么死的?”
“他们……没给咱正气村丢人吧?”
听着一个个名字,君凌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甚至不认识那个叫陆道友的人是谁。
村民们死寂的眼神,似乎也早已预料到了答案。
他们没有逼问,只是七手八脚地将他请回了村子。
村口那块刻着【正气村】的巨石,在夕阳下,像一块巨大的墓碑,看的君凌轩怔怔入神。
君凌轩被带回了属于凌轩的家。
一间朴素的土屋,院里的石桌积着薄灰,门上斑驳的朱漆下,是木头腐朽的颜色。
推开门,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
空无一人。
这个身体的父母,或许早已不在了。
老村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很快,村民们端来了各家最好的吃食。
雪白的馒头还烫手。
卧着两个金黄荷包蛋的肉汤,香气霸道地钻进鼻腔。
几碟炒得碧绿的野菜。
他们将那张小小的木桌挤得满满当当,用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眼神,催促着他。
“凌轩,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这是你张婶做的,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君凌轩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每一口食物,都像是在吞咽一块滚烫的烙铁。
这过度的热情的背后,是无数双眼睛无声的拷问。
我的孩子呢?
他,还好吗?
他到底死没死?
“......”
夜...深了。
村民们带着那份未曾说出口的问题,各自散去。
君凌轩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双眼圆睁,毫无睡意。
“我回来干嘛呢?我是要做什么来着?”
“正气村……陆道友……取舍……哎呀他奶奶的,我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感觉忘了很多东西似的,为什么这么难受啊!”
几个词在他脑海里反复碰撞,君凌轩抓狂的蜷曲起身子侧躺。
月光如水,透过破旧的窗纸,在地上投下诡异的光影。
没过一会儿,君凌轩猛地翻身下床,仿佛被某种冥冥中的直觉牵引。
在床下,他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木盒。
盒子上了锁,却挡不住他此刻莫名涌起的蛮力。
咔嚓一声,铜锁应声而断。
掀开盒盖。
没有法宝,没有灵石,只有一叠码放得整整齐齐,已经泛黄发脆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