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受目光扫过众人,先是向鹓雏与蓝璎等几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修微微颔首。
随即又向其余诸女点头致意,方才缓声道:
“孤今日前来,只为印证一事,不会打扰诸位在此地的布置。”
“若鹓雏道友有需孤援手之处,但说无妨。”
鹓雏掩唇轻笑,语气中尽是老友相见的豪爽。
“老祖早有法旨,言明道友一切行止独立于诸国之外,我等岂敢轻易叨扰?”
她与红雀亲如姐妹,听闻子受直接送了红雀一整个合道天地,她对子受本身就不错的印象,更是翻倍了。
说话间,她目光转向那笼罩四野的太极阴阳大阵,又道:
“更何况,道友方才出手,已令墟魔一方阵脚大乱,接下来几日,我等总算能稍得喘息。”
子受听出她言辞背后的沉重。
青鸾谷在焚星原的局势,显然并不轻松。
他略作沉吟,翻手间取出数件自化羽寰虚天中得来的先天灵材。
十指如轮,道韵流转,顷刻间炼成一面阴阳二气缠绕的玄奥阵盘。
“此乃孤以洪荒阵道所炼‘太极阴阳大阵’。”
子受声音平静,却如惊雷炸响在众人心头。
“阵起之时,范围内一切未至大墟魔之境者,修为将被压制一个大境界,更无法汲取半分天地气运恢复己身。”
“而阵中青鸾谷弟子,不仅恢复气运之速可增百倍,道伤亦能不断愈合。”
“一阵祭出,可持续十日。唯青鸾谷弟子可掌此阵,外人若触,立时自毁,真灵反噬。”
一番话落,满场寂静。
众女修皆是瞳孔剧震,连呼吸都停滞了半分。
这般逆天阵法,竟能压制境界、断运疗伤。
简直闻所未闻,五国中任何一国得子之,定会视为镇压气运的至宝,绝不外传。
可这位子受道友,竟随手炼出,说送就送?
鹓雏接过那沉甸甸的阵盘,只觉得掌心发烫,仿佛托着一方因果天地,声音都带上了几分轻颤:
“子、子受道友……这……”
子受却只是随意一摆手,语气淡然:
“区区一阵,不过小道。若非道友眼下无暇,孤便是传你洪荒阵道真解,也未尝不可。”
“盘古父神从不吝大道传承,青鸾谷既为洪荒盟友,自当共享大道。”
“孤尚无法亲赴青鸾谷拜会贵国主,已属失礼。此阵,便权当是一份见面礼罢。”
鹓雏慎重地接过阵盘,一礼道:“鹓雏代所有青鸾谷姐妹,谢子受道友。”
焚星原战况激烈,每日都有姐妹伤亡。
她太清楚这样一个强大的阵法,会给自己一方带来怎样的好处了。
子受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向鹓雏问了一些问题后,就与凌不语再次远去。
这一次,他们要去的是数十年后将会开启的万古长青天的所在。
鹓雏深深地看了一眼子受的背影,最后珍而重之地将阵盘护在胸前,道:“姐妹们,速回。”
“有此阵盘,我们要立刻与师尊改变新的战术。”
众女齐声应道:“是!”
她们每个人的目光,落在阵盘上,都变得火热。
久在战场上厮杀,她们无比清楚,这阵盘的贵重。
……
另一边。
子受在离开焚星原后,大有深意地回头看了焚星原一眼。
从他进入焚星原开始,寻道罗盘就发现,有一道极其隐晦的道韵,在监视他。
他用天命神眼推演过,竟然没能发现。
可见监视者的手段。
但就算如此,对方也没能逃出寻道罗盘。
那就逃不出人王陛下的注视。
在前往万古长青天所在区的半道上。
凌不语突然开口道:“子受道友,只有我们两人前去万骨枯,并不明智。”
子受一扬眉,道:“道友何出此言?”
凌不语沉声道:“万古长青天所在之处,名为万骨枯。”
“想来道友也知道,十二墟曾经是一处上古战场,而万骨枯就是战场中的战场。”
“是十二墟中,最为惨烈之处。殒落生灵无数,煞气怨念极重,环境比这焚星原恶劣千倍。”
“在那里,阵法难以展开,就算是以道友之能,展开阵法也极其耗费运势。”
“对于道友这样的阵法师而言,只身前往,并不明智。”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道:
“况且,那里正好是星辰殿与寂灭崖的交界之地。以如今这两国的局势,他们可能会对道友不利。”
人王陛下闻言笑了。
“凌道友原来认为,孤乃是一个阵法师?”
凌不语:???
道友你阵法大道如此厉害,还不算一个阵法师吗?
那十二墟五国所有阵法师,以后都得把这个称号给拿掉了。
子受饶有深意地看了凌不语一眼,什么也没有再说下去。
凌不语则是一头雾水,但他能从家族庶出, 一直晋升到当前的地位,又岂是泛泛之辈。
一番思索之后。
他终于心领神会。
子受道友难道从一开始,就在误导外人?
他回忆起来,与子受道友相识之后,确实只见过子受道友以阵法对敌。
在化羽寰虚天中,子受道友唯一两次直接出手。
一次是一拳轰飞玉明轩。
一次是以天道权柄处决叛徒。
使用天道权柄自不用说。
那唯一一拳,其实也大有说法,一个阵法师要是准备充足,并非做不到。
但如果,这一切都只是误导。
子受道友真正擅长的,其实就是那一拳呢?
凌不语被自己的推演震惊了。
难道子受道友从一开始,就知道星辰殿和寂灭崖有问题?
就在凌不语一路胡思乱想中。
他与子受终于来到了万骨枯。
……
万骨枯,地名如其意。
这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灰败平原,大地是失去一切生机的苍白,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干了所有色彩与活力。
随处可见巨大的,不知属于何种生物的骨骸,半埋于地,如同扭曲的石化森林。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怨念,寻常修士在此待得久了,只怕道心都会被侵蚀。
这里没有风,没有声音,连光线都显得黯淡压抑,仿佛是一片被世界遗忘的坟墓。
子受与凌不语的身影出现在这片死寂平原的边缘。
“好浓烈的死气与……不甘的怨念。”
凌不语微微蹙眉,他感觉自身的道韵在此地都受到了明显的压制,运转滞涩。
他以前也只是知道万骨枯,却从来没有亲自来过。
子受右眼中的天命神眼已然燃起金焰,目光扫过这片苍茫死地。
在他的视野中,这里并非单纯的死寂。
无数灰黑色的怨念如同实质的雾气般从那些骨骸中,从大地深处渗出,交织成一张覆盖天地的巨网。
而在那巨网的核心深处,一股沉眠了无尽岁月,却依旧磅礴,古老,带着蛮荒威严的气息,隐隐传来。
那一头,巨大的混沌麒麟尸骨。
“有趣,但孤竟然毫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