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拓跋氏族站在了一起,闻潮生开始接受到了越来越多来自齐国东部边关的战事,如今最为焦急的莫过于坐于蟠龙宫中的齐王。
他以一国之君的名头发了几封拜帖送往了书院,送往参天殿,但直到现在那里始终杳无音讯。
参天殿内剩下的那三人就像是死了一般,对于边关那惨烈的战事不闻不问,在得知了参天殿那十五人全部被困死于葬仙渊时,他们似乎完全没有紧迫感。
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齐王甚至已经开始胡思乱想,想着参天殿的那三个老东西不会傲慢到真以为参天殿天下无敌,以为他们传回来的消息是假的……
他在蟠龙宫内踱步,整夜难以合眼,年纪轻轻憔悴得像老了十岁。
齐王已让兵部的几位老臣发信给了龙不飞,至今尚未回信。
他早有预料东部会有一场败绩,可他没有想到这败绩来得如此突然,来得如此迅猛。
龙不飞的军队溃败,死伤惨重,而更重要的参天殿十五名圣贤被困死在了葬仙渊,一旦他们败亡,齐国恐怕就真的要亡国了。
“这群白痴,智障!”
“你们有十五人,往哪里撤不好,非得……非得往那里去!”
齐王自从登上王位之后,便在平山王的教导之下学会了控制隐藏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像今日这般失态。
“那里是死路,是绝路,他娘的连齐国的小孩子都知道葬仙渊不能进,你们……你们……被无数人堵死在了那个地方,你们要别人怎么救?”
齐王破口大骂,双目渐渐泛红。
那样的绝地基本只要站住关口都是易守难攻,燕赵的人不好直接进去宰了那十五人,但对方也同样不好出来,而最麻烦的问题是,外面的人想要营救他们也是难于登天。
愤懑之后,齐王四仰八叉横陈在了偌大的殿中央,他双目略显涣散,盯着头顶高檐,用力呼吸。
难道齐国真的要毁在他的手里了?
他就这样躺倒在地面上,直至夜幕降临,星辉落下的朦胧光晕为偌大的王宫渲染上了死寂,一席白衣瘫倒在地的齐王觉得自己疲累极了,可他睡不着,也没法睡。
殿外的微光照射进来,落在了他膝盖以下的区域,他安静得就像是一具尸体,身上看不见一丁点生气。
等他再一次坐起身来的时候,是因为殿外的一道匆忙脚步。
那道脚步带来了雨声。
其实雨很早便在下了,但是齐王精神恍惚,竟然一直没有听见。
来的人是兵部的侍郎罗闵乔。
殿外的雨并不大,但他奔波许久,身上仍旧是湿透了。
罗闵乔裤腿上还沾着许多泥巴星子,他连滚带爬,匆匆忙忙的跑到了殿内,跪在了齐王面前。
见到了他,齐王的精神却是一震。
“罗侍郎!”
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他一声大喝,给罗闵乔吓得浑身一哆嗦。
“齐王殿下,龙,龙将军那边儿有消息了……”
他心里清楚齐王到底关心什么,没有多余的废话,开门见山。
“龙将军那头怎么说?”
罗闵乔声音中透露着三分苦涩与七分的惶恐。
“龙将军让齐王殿下做好准备。”
齐王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准备?”
“什么准备?”
罗闵乔:
“龙将军说,葬仙渊一战事关齐国的国运,此战若败,除非儒圣再世,否则齐国五百年风华将会彻底化为飞灰。”
齐王听完之后,嘴唇嗫嚅着,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他能做什么呢?
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齐王用了极为冗长的时间回顾了一下自己前半生,忽然自嘲道:
“真没意思。”
在这段时间之中,罗闵乔身上的雨水干了一半,头发一股一股拧成了绳子,搭在脑门儿上,让他原本就不俊俏的容颜显得更加狼狈丑陋。
可他的丑陋在此时此刻却莫名显得应景。
他难堪,齐国同样难堪。
“罗侍郎,龙将军没有说别的什么吗?”
“譬如……需要寡人帮忙在财政方面支持一下?”
齐王抿了抿唇,声音竟有一种……低声下气。
这自然不是对罗闵乔的,对方也知道,可见到了齐王露出这种姿态仍不免诧异了瞬间,可他很快便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收敛心神,摇头道:
“龙将军什么也没要。”
“而且……”
罗闵乔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到了嘴边,他又不敢说了。
齐王当然不会就此放过他,追问道:
“而且什么?”
罗闵乔被问得面色有些差。
齐王:
“很难讲?”
罗闵乔如实回答:
“很难。”
齐王:
“无论你说什么,寡人恕你失言之罪。”
得到了齐王的承诺,罗闵乔终于说道:
“龙将军说,这一战,他不为殿下而应,他麾下士兵的血,也不为殿下,不为齐国王室而流。”
齐王闻言沉默许久,最后说道:
“罗侍郎,劳烦你明日再跑一趟,带上寡人的手谕与王印。”
“记住,那封手谕一定要亲自交到他的手中。”
方才罗闵乔转述的话已是大逆不道,对于一位君主而言,这不只是对于王权的藐视与冒犯,甚至已经严重侵袭到了他的核心权力,但齐王却并未生气,这让罗闵乔觉得惊诧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喏。”
罗闵乔消失在了王宫外的雨幕里,齐王赤脚行于殿门前,他踩住了黯淡的辉光,将伸手出门外,接住了一片雨,紧紧攥在掌心之中,可那些雨水却还是顺着他的指缝间离开了。
齐王握紧了湿润的手。
“……”
…
pS:今天的另外一更会稍微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