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鸾笑吟吟道:“经此一役,海晏河清,表哥无需御驾亲征,姑母、嫂嫂们也不必担忧了。”
高楷颔首,从今往后,即便他想亲征,大概率也无必要了。
张太后、杨皎、薛采薇皆道:“这是好事!”
高楷忽道:“却要恭喜你,功德圆满,足以登临神位。”
这位渭河龙女,和他一样借尸还魂,历经劫数,气运臻至鼎盛。
敖鸾笑靥如花:“托表哥之福,鸾儿这才修成正果。”
在她眼中,表哥犹如大日凌空,让人根本不敢仰视。即便她登临神位,也远远不及。
按理来说,她可飘然远去,继承渭河龙君之位,护佑一方水土,与国同休。
奈何,总有一丝不舍,徘徊不去,让她滞留人间。
时光流转,进入武德十年,正月。
大明宫,紫宸殿。
王景略、章琼、陈昂联袂上禀,《周书》已然修撰完成。
高楷饶有兴致:“呈上来。”
“是!”
从武德元年开始,历时九年,《周书》终于修完。
全书一共二百卷,包含本纪十卷,志四十卷,表十卷,列传一百四十卷。
王景略拱手:“臣等谨遵陛下教诲,天下一家,把东西突厥、吐谷浑、高句丽、吐蕃等外族,纳入正统史籍。”
章琼补充道:“秉持务加详核,博采旧闻之旨,臣等参考史料二百五十余部,纠正胡、汉对立,延续太史公之绝学。”
高楷大赞:“左史记言,右史记行,秉笔直书,不虚美,不隐恶,大善!”
他打开一本列传,仔细翻阅,连连点头——语言清新质朴,叙事简劲流畅,内容丰富充实,确实不错。
更难得,通篇洋溢着“重人事而轻天命”之思,算是一大进步。
并且,体系完整,纪、传、志、表皆有,堪比《史记》。
高楷轮番浏览,忽见《兵志》、《选举志》,不由诧异,这可是前所未有之志。
陈昂察言观色,解释道:“启禀陛下,此乃臣等首创,将周朝兵制、科举制,一并归纳。”
“另外,《食货志》、《地理志》、《天文志》,以及宰相、方镇诸表,也详细整理,载入史册。”
“不错!”高楷笑赞,“新朝新气象,理当创新。”
“你们三人劳苦功高。”
“陛下谬赞!”三人皆是谦逊,《周书》修撰,自然不止他们三个,还有史馆一众楷书手、典书辅助。
初稿完成,经过徐晏清、杨烨审阅,方才送来面圣。
高楷翻阅良久,忽然皱眉。在他看来,《周书》优点众多,但也不乏缺点。
第一个,对待周末农民起义,免不了口诛笔伐,不够客观。
譬如薛矩、宗重楼、高昙盛、郑博、马希震这些人,大肆鞭挞,不乏“茹毛吮血、杀人如麻”,以及“獐头鼠目、尖嘴猴腮”这类字眼。
“虽说为了凸显大秦正统,但也不能矫枉过正。”
“史书只是记录,并非评判,尽可能客观公允。”
“臣等谨记!”三人神色一凛。
高楷揭过此事,他心知肚明,历史任人打扮、治乱循环。有朝一日,他这大秦王朝,也难免重蹈覆辙。
想要千秋万代,那是痴心妄想。
除了批判太过,还有一点,过于删繁就简,追求精炼,以至于细节全无,诸多传记读起来索然无味。
此外,周朝诸多诰、诏、章、疏,以及经济统计数据,大为删减,这可是重要资料。
“把这些加上去,尤其是赋税、收支,一应财政数据,勿要遗漏。”
王景略不解:“陛下,这些无关紧要,何必补充?”
高楷摇头:“一个国家,若要正常运转,怎可能不涉及经济数据?”
“比起那些浮华之词,还是这些数据最为直观。”
“是……”
《周书》既成,高楷提笔蘸墨,思忖片刻,亲自为其作一篇序,以示推崇。
“从今往后,《周书》列入省试范围,考校天下士子。”
“遵旨!”
章琼赞道,“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陛下此举,实乃用心良苦。”
高楷置之一笑,只盼大秦士子不要叫苦连天,抱怨他多此一举。
此事议定,裴季忽道:“陛下,微臣认为,神州一统,天下太平,再设节度使,已然不合时宜。”
萧宇附和:“节度使,集一道军、政大权于一身,位高权重,天长日久,于朝廷无益,应当裁撤,以免尾大不掉。”
高楷微微颔首,实际上,他早有此打算,之所以迟迟未裁撤,只因天下未平,尚需节度使统筹调度。
如今,高句丽覆灭,大秦周边少有强敌,也该让其寿终正寝了。
“传旨,十七道节度使,一一裁撤。”
“是!”
沈不韦拱手:“陛下,既然裁撤节度使,何不把十七道建制,也一并撤销?”
毕竟,一道着实太大,不如只保留州、县二级制,直接由朝廷管辖。
高楷摇头否决:“划分十七道,有利于朝廷统筹兼顾,不必撤销。”
“虽无节度使,但设按察使,每一年,受朝廷委派,巡视诸道,负责体察民生疾苦,考核政绩诸事。”
当然,这按察使并不常设,只是临时派遣,相当于钦差大臣。
“遵旨!”众人自无异议。
殿中静默一瞬,封长卿忽然拱手:“微臣斗胆,请陛下封禅泰山!”
此话一出,整个紫宸殿一片沸腾,文武百官议论纷纷。
封禅泰山,这可是历代帝王荣耀之最,哪个不想告祭上天,夸耀功绩,以求流芳百世,甚至成为千古一帝?
对此,满朝文武皆与有荣焉,纷纷附议。
“陛下平定乱世,一统神州,开创大秦基业,造福百姓,理当封禅!”
“是极!陛下励精图治、又开疆拓土,使我大秦疆域臻至极盛,远迈历朝历代,非封禅无以壮威!”
然而,有赞同者,也有反对者,譬如王景略,便第一个劝阻。
“陛下,封禅泰山,实乃劳民伤财之举,非明君所为。”
沈不韦不赞同道:“陛下开创武德之治,功莫大焉,纵观历代帝王也少有人及,为何不能封禅?”
裴季附和:“历代封禅泰山之帝王,不乏明君。”
“陛下文德武功,不遑多让,封禅之举有何不可?”